第28章 刘洪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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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出来24天了,寨中都记挂先生,驴三几个也回来了,非要跟来,我没叫,寨中正织着布哩,就是织少了些,修寨缓了些,没火药,炸不开地基——”,十月初十,离颍河遇袭已过了九天,孙名亚坐在刘洪起床头絮叨着。

    刘洪起问道:“寨中可有人不听你号令”。孙名亚略一迟疑,道:“都好哩,都听招呼”。

    刘洪起看着孙名亚的脸,道:“你瞒俺”,又道:“零容忍,零杂质,你有话不便是杂质,是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家好?”

    “先生,你——”

    刘洪起道:“必是洪励,他那性子我知晓的,你去叫洪励来”。孙名亚道:“七爷也还规矩,就是四爷出事后——唉,不想四爷如此没福,那日大爷纠领着几十骑到寨中,还要将寨中的弓调走,为四爷报仇,俺是抱住了大爷的马腿,方才止住,自此七爷与俺话就少了,也是情有可原,日后便好了”。

    刘洪起道:“可见我没用错人,若是将寨子交给洪励,人已然死绝了,洪超若是扑山虎杀的也就罢了,然只是扑山虎下头领做的,人家已然赔了礼,这下火并才叫冤,去将洪励叫来——”

    “先生,你当着我的面数落七爷,叫我怎处?”

    “你这个想法便是错,你若怕得罪人,便莫在我这里做事”。

    “先生——”

    “我时才没么?零容忍,零杂质,老孙,你还需改造你的思想,怕得罪人便是私心,便是杂质,有朝一日,我取了天下,我死了,成了太祖,传了几代,朝廷终究会慢慢变质,大官官皆会变得怕得罪人,得过且过,万般事项上皆和稀泥,将千般领域都败光”。

    孙名亚叹道:“也是难,先生要破乡愿一条,这天下有几人不乡愿,便是孔圣也还中庸之道”,又道:“既是先生一去,天下便要变,如今为的又是甚?”

    刘洪起道:“若能传延五代明君,便胜出任何一朝,汉有五代明君么,唐有么?那李治是什么东西,李世民是英雄?英难怎会生狗熊?曹操若是大英雄也不会四代而亡,英雄不英雄不看自家,看儿孙,若连儿孙都教道不好,算甚英难?我刘洪起要建五代胜朝,启百年盛世,便由剔杂质做起,既剔人的杂质,又剔心的杂质”。

    “敢问先生五代之后呢?”

    “那便不干我的事了,我就这么大能耐了,到时我若地下有知,对不肖子孙,我既不认,也不护佑,我若死而复生,还要造子孙的反,重造天下”。

    刘洪起这话极为豪迈。孙名亚若有所思地下了楼,心道若按刘洪起的这个标准,那刘备又算什么东西,叭几生了个刘禅出来,比曹操又大大不如了。

    孙名亚来到院中,院中央是口井,一圈都是屋子,这个时代由于没有玻璃,采光差,所以一面墙上都是窗,上面蒙着油纸,透光差,隔音差。

    东屋,月门将屋子隔成里外两间,月门的“墙”是用木棍支成镂空形状,不知这种“墙”有什么用,隔不了音,若拉上“墙”后的布帘子,能隔视线,而木棍支成的镂空栅栏又有何用?要么方便摆设物件,比如一张放梅瓶的几子,孤零零放在屋子中央,容易被打翻,而如果放在木栅栏后就摆得住了。

    月门内外各有一张床,里头睡的是郑乐密,外间睡的是郭虎。另有一人,长得象老水游里的西门庆,正坐在郭虎床头乱侃,此人正是刘洪起的七堂弟刘洪励。

    片刻后,刘洪起房间。“到楼梯口跪下”。正站在楼梯口偷听的孙名亚,闻言一惊,连忙下了楼。

    “这般拿俺不当人,二哥!俺黑汗白流地在寨中操劳,你便这般相待自家兄弟,还不够外人掏把哩”。

    刘洪起冷笑一声,道:“若是为了我刘氏一门,亲不亲,血统分,若是为了天下,亲不亲,忠义分,甚外人内人?韩复榘为冯玉祥一提拔,拥兵五万,成了老冯的大将,又是娶戏子,又是甚,冯玉祥眼里不揉沙子,对韩复榘罚跪,韩氏怀怨在心,日后便与石友三反了,以致老冯一蹶不振。那日我是怎吴敬杰的?他是石友三,我不是冯玉祥,若因罚跪,日后你做了韩复榘,二哥我依然不是冯玉祥,只因我既会罚跪,又会赶人,不会养虎遗患。洪励你不就是找了两个登台子的老婆?在我这长远不拿饷,你可消受得?与其日后你在我这里出了事,被行了军法,不若现下走吧,去大哥那里走盐吧”。

    “二哥!你——好,好——”,刘洪励怒冲冲地下了楼梯,到了楼下,正见孙名亚站在楼梯口,他冲孙名亚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出了店门,上马而去。

    孙名亚上楼,对刘洪起道:“先生这是何意?些没头脑的”。

    刘洪起道:“是过当了些,只是我不喜他那副长相作派,离了我的眼也好,他不是洪超,石榴树打棺材,横竖不够料”。到这,刘洪起神色黯然。

    孙名亚道:“学生不解先生之意,七爷甚作派,长相又碍着先生了?”

    刘洪起道:“甚七爷,叫老七。老孙,你可知甚人俺最相不中?有个头,有模样,年纪,没家教,四合一便成了狗屎”。

    见孙名亚听不明白,刘洪起道:“俺这都是后世经验,人都是攀比的,贱民的狗崽子攀比甚?你爹是看大门的,我爹是看澡堂子的,谁也别笑谁。然若我比你长得俊,又没几卷书几十年挫折在肚里压着,会如何?如此尾巴还不敢翘得太高,怕挨打,若是我再高过你一头,你还打不得我,只有我打得了你,那我狂得还能招,臭得还能闻?后世有个踢球的,叫张某某的,就是这般,一望便知,要是搁我里,早就屠了——罢了,扯远了”。

    孙名亚听得愣愣怔怔地,这涉及了心理学社会学,是几千年来的空白,都是他闻所未闻的新鲜道理,他的脑子一时有点乱。

    “我也是为他好,日后洪励被俺行了军法,如何向四叔交待?四叔的老疙瘩,惯坏了。老孙,如今你临睡前还抽么?”

    孙名亚忽地一怔,道:“自听了先生的,服了几回蛋壳,便好了,不想先生还懂医术”。

    一个厮拎着两只新买的尿壶,到了东屋,往郑乐密与郭虎床下,各置一个。郑乐密躺在床上正在感叹:“这回老王连尸身都没寻着,如何向员外交待,二人可是中表”。郭虎躺在外间问道:甚叫中表?

    “便是姨表”。郭虎闻言,也只能长叹口气,如何交待,这是刘洪起的事,但郑乐密能这么——

    楼上。刘洪起道:“你回去后,将驴三和那三个马夫唤来,只与我端尿盆,与郑兄弟和郭虎端尿盆”。孙名亚疑惑道:“先生这是要?”

    “伤筋动骨需百日,佰岂能虚度这百日,谁在俺身边受教导,受察考,日后谁便成才,便受重用,因此岂身边这几丈远是资源,资源,懂么?大英雄必有羽翼,羽翼便是由这几丈方圆的身边飞出去的”。

    孙名亚点了点头,这话他懂。

    “只来端尿盆,旁的莫,莫私下交待,坏了我的察考,俺不愿日后出个马夫帮”。

    孙名亚闻言不由一凛。

    日近黄昏,二人在屋中已议了很久。

    “不能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不能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需思想个长远方法”,刘洪起道。孙名亚一听,立时认真起来,“学生洗耳恭听”。

    今天的夕阳只是远远地成了一只红球,虽染红了西天,却未能染红颍河,一肌洪荒之意呈现在西天,临颍城头上的军汉对此景仿若不闻,只是立在城头,麻目地看着远方。世界是需要低情商的人的,或生理意义上的人,让他们代替器人,否则,许多乏味枯躁的工作便会落到庄士这种人头上,那真是一种折磨。

    而此时,庄士幸运地在城内的一间木楼上,构思着空中楼阁。

    “向南防御,向北发展,南阳府山中是流贼的老巢,莫与他们争。咱们处于黄淮之间,黄与淮,咱们北走黄河。颍河,汝河航道是咱们的命根子,有航道咱就不必种粮,无航道便是种粮也保不得。洧水与郑水间那几里路,日后打通,咱们由此便能入黄。颍水汝水下游是咱行军在外的补给线,上游则是咱们寨中的补给线。咱们只沿着船能开到的地方展布,其它地方莫去,去也也只为向朝廷效忠,打几仗便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