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此法是我偶然探寻古书习得,足以令人改头换面,绝不会叫人认出来。”宗月解释道:“我身上有功夫,之后隐姓埋名,基本不会陷入困境。”
其实是前世从师父那里习得的。
“隔一段时间,我便会去信雁门关,告知我的近况。”
宗月盈盈站立原地,出的话,一点一点将陈将军心中疑虑抚平。
她的话带有不容置疑的力量,陈将军在原地站着,潜意识觉得不对,却不上来哪里不对。
良久,他才木讷道:“陛下、宗大人、李大人,还有思吟,都很”想念您。
“陈将军,”陈将军一句话还没完就被宗月打断,她语气近乎轻柔:“我知道他们关心我,我也很思念他们。”
“但我有我的路,他们有他们的路。走的路不同,不代表日后不能做朋友。”
“你如此,他们会理解的。”
陈将军不语,片刻后才缓缓颔首:“是。”
话已经到这个份上,宗月的话堵死了陈将军要的一切。
于公,宗月在他心中是皇后,是君,他无法强迫宗月回去。
于私,他与宗月并无私交,没有立场劝宗月做什么。
宗月见状,转身离去。
他们的位置不远处,已隐隐见了火光,苏家党羽快要搜到这里了。
“娘娘!”望着她的背影,陈将军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吼一声,叫住宗月。
也因此增加了引来苏家人的风险,他只能飞速问道:“您可有什么要带给陛下的话?”
他的眼眶通红,情至深处,所见之人无不动容。
那一瞬间,宗月想到了很多。
过往与梁苏暮经历的风风雨雨、皇宫大牢梁苏暮身上由其他女人留下的暧昧红痕、苏嫣然腹中自称是梁苏暮骨肉的胎儿、还有季宁雅对梁苏暮虎视眈眈的张狂神色
她闭了闭眼。
心中陡然揪住,面上却云淡风轻。
纵有千言万语想出口,想追问他与苏嫣然那夜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告诉他来自她的思念。
但京都的天子醉生梦死,对此全无反应。苏家深陷于与梁苏暮的斗争中脱不开身,中立派力量不足,难以应付仁义军。
最终无法,京都只能眼睁睁瞧着岭南军去打仁义军。
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同岭南军比起来,仁义军几乎就是乌合之众。
岭南军配合默契,装备优良,后勤充分。多年以来,季宁远偷偷摸摸将他们训练成为一支不亚于梁苏暮麾下的力量。
仁义军却不过一群被逼无奈的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许多人武器还是锅碗瓢盆,哪里打得过岭南军?
就这样,令岭南东南方一带官员闻风丧胆的仁义军,被岭南军打了个大半。
朝廷依旧无力安置仁义军,最后季宁远递上来的折子是:体谅仁义军大半百姓,被逼走上歪路者良多,因此释放大半,祈盼他们改邪归正。
京都官员心中将季宁远痛骂一通,放了他的屁!吃进季宁远嘴里的东西就没出来过,何况数量将近五万的仁义军?
岭南季家有钱有粮就是兵力少,这下好了,五万兵马都进了季家口袋!
但骂归骂,他们最终还是在回信上对季家大肆赞扬一番,云梦以季家为荣云云。
不夸不行,京都已是强弩之末,若此时季家再插入其中,京都只怕真的要崩了。
他们只能捏着鼻子吞了这苦果。
但他们不知道,刚刚平定仁义军骚乱的季宁远,再次踏上了去京都的路。
而京都,即便没有季家插足,也很快崩盘。
“这是沈贵妃与陛下勾结,想要王爷死的证据。”
司水面无表情,递给宗月一张纸。
“找不到沈贵妃与苏家勾结的证据,但找到了在宴会前一夜,发现沈贵妃与梁苏年的见面的宫女。”
“若我们迟去一点,这宫女就被灭口了。这是她的口供,上面有签字画押。”司水又递上一张纸。
宗月低眸,将视线落在了这两张轻飘飘的纸上。
第一张,清晰的记录了明昭帝与沈贵妃所有谋划,纸上大部分所写都在宴会被实行。
沈贵妃信誓旦旦自己有足以证明与梁苏暮私情的信物,至于从何得到,她没有。
第二张,宫女清清楚楚将沈贵妃与梁苏年会面的事情还原,时间、地点、交流时长都清清楚楚。
宗月紧紧捏住了这张纸。
纸的边缘在她用力下很快浮现印子。
她眸光不明,苦涩一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历经父死与皇权倾轧、战争洗礼的庞锦薇早非昔日吴下阿蒙。
不知不觉间,每个人都已经成长。自幼养在父母膝下、深受溺爱而娇蛮任性的千金大姐庞锦薇,竟也能独当一面了。
城主府临时设置的议事厅,众人将上首的貂皮大椅换成一张舒适的床,心翼翼将梁苏暮放置在上面。
庞锦薇亲自进来为众人添茶,她极有分寸,添完茶便利落退下,从不沾染这些事务。
原本也不该她来添茶,只是今日与会众人身份特殊,她又心系宗月,这才亲自过来罢了。
只是庞锦薇扫视室内一圈,并未察觉宗月身影,眉宇微不可见蹙起。
她下意识看向宗瑾,见后者轻微摇头,心中一哂,倒也知事关重大,无声告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庞锦薇一下去,李恒便忍不住了。
他重重将拳头砸在桌上,质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王妃最是关心王爷,如今王妃哪去了?”
宗瑾也是双目赤红,紧跟着补了一句。
司水与卫一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心中痛色。
只能强忍着心中无限悔意与愧意,将梁苏暮为何昏迷、以及那些日子梁苏暮在京都遭遇的一切大致了一遍。
“无耻,简直太无耻了!”有人沉不住气,怒骂出声。
“王妃为不损耗我等力量,征求最多人数护送王爷回雁门关,拿出一直以来珍藏的圣旨,换了苏家暂时的不针对。”
司水颤抖着声音,他是梁苏暮麾下,可宗月所做如何他也看在眼中,他不能让这些人不知宗月的功劳。
哪怕他们本就对宗月十分恭敬,可那些恭敬里,到底是因王爷多些,还是因宗月本人多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京都城外,苏家未曾追击,季家季宁远却布下天罗地等候王爷。”
卫一神色肃穆而沉重,他与司水不一样,他是梁苏暮下最早与宗月有过命交情的人,二人一向关系亲厚。
他闭了闭眼,神情一片痛色:“王妃王妃为护王爷离开,以身为质,被季宁远捉去岭南了。”
宗瑾先前便有不好的预感,此刻闻言,霍然起身,神色大变:“你什么!?”
他疾步上前,死死盯着卫一:“你王妃怎么了!?”
卫一在他凌厉视线下几乎无处遁形,闭了闭眼,张口却不出话来。
他要如何对着一个十分疼爱妹妹的兄长:他妹妹被敌人捉走了?
“王妃为护送王爷,主动成为季宁远中人质,被带去岭南了。”
司水出声为他解了这个困境,但他脸色也没好看多少,神色悲痛而疲惫。
“王妃为护送王爷主动成为人质,要你们是做什么的!?”
宗瑾大怒,紧盯着二人,一字一顿:“你们不是王爷的护卫吗?护送王爷,不应该是你们的差事吗?”
“为什么,你们没磕没碰好好站在这里,而王妃被当做人质没有回来?”
宗瑾脸色十分骇人。
他死死咬着牙,身体因剧烈发怒而颤抖。
司水、卫一二人在他面前惭愧低下头,一言不发,没做任何辩解。
“宗大人”
李恒轻咳一声,上来打圆场,同时将宗瑾拽后几步,低声提醒他做过了头。
两人皆才华横溢,又同僚大半年,彼此间也算有默契。
宗瑾紧闭嘴巴,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但也意识到方才行为不妥,不话了。
一时大怒气昏了头质问还情有可原,冷静下来就要思考怎么将宗月救回来。
“当人质是王妃主动的。”有同行的人看不惯宗瑾如此大骂司水卫一,出声为二人辩解道:
“王爷所中之毒出自季家望春阁,外人虽能研制解药,但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季宁远来拦,王妃便主动提出做人质,一是可最大限度保护王爷和我等实力,二是潜伏岭南为王爷寻求解药。”
“司水大人与卫一大人也有拦阻,但王妃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住。王妃大义,我等铭记在心。但宗大人不能因此抹平司水大人和卫一大人的功劳啊。”
此人话落,宗瑾神色缓和了些。
李恒似嗔怪瞧他一眼,调侃道:“宗大人如何着急性情,在军中可是大忌。”
宗瑾皮笑肉不笑扬了扬嘴角。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只是对宗月的态度却是一致的。
“王妃深明大义,我等铭记在心。”众人拱。
“只是为今之计”有人迟疑出声:“咱们还是要讨论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王爷中毒昏迷的消息,绝不能传出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