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今夜禁卫军没有分毫损伤,数量是辽东人十几倍之众,哪怕辽东人再骁勇善战,对付他们依旧不在话下。
皇贵妃不在他们的打斗圈里,她轻轻抬步,向几欲昏迷的明昭帝走去。
比起苏家,皇后恨透了明昭帝,是他亲将她拉入这泥淖之中。
皇后那般从容又决然赴死,想必是笃定明昭帝活不长久,否则大仇未报,皇后便不会那么快寻死了。
何况她方才在外面也听到,皇后自己这几十年一直在给明昭帝下慢性毒药。
这一点,就连她都发现,足见皇后隐藏之深。
她无声叹气,如此皇后,也不知晓她临死之前,给苏家留了怎样一份大礼。
此时此刻,瞧着朝自己走来的皇贵妃,明昭帝眸中没有一分欢喜:“今日场景,是皇贵妃想看到的吗?”
“还差一点。”皇贵妃声音婉转悦耳,在明昭帝耳中却如同鬼魅之音。
秋娥立刻抱拳:“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托。”
而其他人随再有意见,也还是妥协了。
其实严格起来,主子身不比他们差,毕竟他们这一群人的功夫,每一个都曾得主子指点。
只不过主子那细柳扶腰的外表太具迷惑性了。
打定主意,宗月和秋娥当即就就决定进入雁门关。
二人各自乔装打扮,穿了男装,这才不急不缓向雁门关进发。
雁门关坐南朝北,以雄厚的姿态落座云梦国最北面,再往上走就是辽东广阔的疆域了。
而雁门关也正是凭借着自己的地势险要,生生凭一己之力,抵挡了辽东数百年的强敌来侵。
过往,这座城池都是固若金汤,从未出过岔子。
眼下却发生了这等事。
宗月和秋娥抵达雁门关的南面城门,她遥遥望着雁门关,目光似乎能穿透厚重的城墙瞧到内里,眼神复杂。
倘若雁门关此次不能挺过这一大劫,云梦危矣,而雁门关数百年的威名,也就此毁之一旦了。
“此时正是休战期。”秋娥打量四周一番,道:“辽东军应都聚集在雁门关北面城门。”
雁门关是此处进云梦国的必经之地,若想取道云梦,必须从雁门关进入,否则是来不了南面城门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减轻了宗月等人的麻烦。
宗月颔首,深吸一口气:“那我们进去吧。”
梁苏暮,你看到了吗?我来了。
若是想光明正大进雁门关,可能性几乎为零。
两人自然不会如此大摇大摆进入。
正是用过膳的午后,即便天气渐凉,也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
城墙上的士兵昏昏欲睡,这里是后门,没有对敌压力。该派去对敌的早去了,剩下这些懒散的人儿,一个比一个划水。
忽的一声异响惊动了城门上的士兵。那声音似乎是金属与城墙厚石碰撞,原本并不刺耳,只是在这静谧犯酣的午后太过凸显。
城墙上共站了五个人,除张三略有些警惕坚守原地外,其余四人都循声瞧了去。
无他,这城墙后门本就没危险。他们只是听城中那位大人的吩咐,拦着不许令任何人过来罢了。
此刻异响在无聊的众人看来,委实是枯燥守门生活中难得的乐趣。
只是在他们看清楚那掉到地上的是什么之后,神色都变了。
“张三,你快来看!”有人招呼打量四周的张三,也有人心中起了歹意。
张三闻声无可奈何望去,却见自己的四位同僚各个张大嘴巴仰头,直直瞅着天际。
“天上怎么会突然掉金子呢?”有一人恍惚呢喃道。
张三嘴角抽了抽,下意识想那人白日做梦,忽的想起方才那声异响,再想及此刻同僚的反应,瞬间福如心至。
他也掩饰不住心中好奇与雀跃,向那边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分明风平浪静,却在他转过去的那一瞬间,似乎听到有人松口气的声音。
“这金子是我先看到的,理应是我的。”围着金子的四人中,有一人突然咧嘴道。
他作势欲捡起那金子,被其余三人怒气冲冲拦住。
如同乱世的雁门关,一块金子意味着什么,当然不言而喻。
“你放屁!”有人爆了粗口:“分明是老子先看到的!要不是老子第一个来这,你们能瞧见?”
“你!”方才那人面红耳赤。
“你什么你!”这个人却不依不饶:“把老子的金子放下!”
“你这话就不对了。”又有人不满了:“这金子分明是哥几个一起看到的,理应平摊才是。”
能独吞,谁愿意平摊?
方才争执的那两人对视一眼,倒是默契地吵嚷开了:“不行!老子先看到的,凭什么跟你们平摊!?”
晚晴与卫一俩人,坐在整张桌子最遥远的距离,整场家宴没有丝毫眼神交流。各自怀揣心事,各自喝着闷酒。
晚晴呢,她不敢接受自己爱慕季宁远且已经被季宁远知道的事实。
那时她情窦初开,跟在宗月身边,平生头一次遇见如季宁远一样温柔体贴的公子,自此少女满怀心事。
时过境迁,她以为她早就放下了,宗月与季宁远有仇,意味着她对季宁远的爱慕不过沧海一粟,永远不能追求回应。
所以卫一求娶她时,她根本没想过中间有季宁远什么事,甚至因为宗月的支持,她都不曾明确拒绝过卫一。
她没想到,再见季宁远,依旧是无可抑制的心跳加快。更没想过,季宁远竟会看出她这份隐晦的心思来。
凭她对季宁远的了解,季宁远不利用她这份心思做些什么,她不叫晚晴。
因此她惶惶,她寝食难安,她清楚知道,以她的心,斗不过季宁远。
卫一呢,心思就好猜多了。无非是佳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他爱而不得,借酒浇愁罢了。
至于秋娥宗月挑眉,她竟然发现一个没醉的。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秋娥朝她笑了笑:“属下要保护主子,不能醉。”
宗月眼中闪过了然。
李恒神情一如既往,他一开始被梁苏暮和宗瑾拉着喝酒,可惜那两人玩不过他,他偷偷摸摸将酒全部倒在地上。
见到宗月微醺,他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轻敲了两下酒杯,目光精准无误落在宗月脸上。
随即他起身离去。
宗月眉心猛地一跳。
她也借故起身离去。
片刻后,月牙尖尖,两人在星夜里再度碰面。
“你叫本宫出来有什么事情?”宗月疑惑。
李恒恭敬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今日何须在乎这些东西。”宗月不以为意。
“娘娘,”李恒道:“过了今日,您就该面对那些事情了。”
譬如,如何处理苏家人。
他眼底存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您打算如何处置苏宗岚腹中的孩子。”
宗月指陡然攥紧,嫡姐腹中的孩子
她心生警惕,又不明白李恒究竟想要什么:“陛下过,那个孩子不能留。”
“那娘娘以为呢?”李恒分毫不让:“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孩子,对时局能有什么大影响?”
“你什么意思?”宗月眯了眯眼:“若本宫没记错的话,你对苏家恨之入骨。怎么今日竟想为苏宗岚话?”
梁苏暮将处置苏家的权力交给她,她料想过会有人来试探询问,却没想到李恒竟是第一个来的。
李恒垂眸,脑海中浮现出那道单薄无力的身影:“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
“那孩子若活着,”宗月冷静陈述事实:“苏家旧部不会善罢甘休,那孩子将惹得他们趋之若鹜,届时京都将永无宁日。”
“右相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但我只问娘娘,”李恒盯着宗月的脸:“您想那孩子活着吗?”
“若您想他活着,您就有办法。”
宗月眸中闪过迷惘,她摇摇头:“本宫还没想过这件事情。”
“一切决定,得等本宫见过了嫡姐与苏家众人再。”
李恒不话了。
“您若能救”片刻后他才道:“便救救吧,我会配合您。”
“本宫觉得很奇怪,”宗月盯着他瞧:“你从不是如此烂好心的人,尤其是面对你的仇人。本宫以为,你该给本宫一个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李恒苦涩笑笑:“一个男人突然为一个女人话,还能是为了什么?”
宗月陡然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李恒却不给她解释,直起身:“娘娘,我先回去了。”
徒留下宗月凝望他的背影,月下,孤单且寂寥。
她张大嘴巴,回忆起昔年李恒终身不娶的话。
嫡姐竟与李恒有这样的缘分。
再回到席间,李恒已经走了。天色已晚,宗月命人送其他人回家,自己则像哄孩一样哄着梁苏暮回去。
“陛下,”她心翼翼:“该回去睡觉了。”
梁苏暮一把甩开她:“不不朕只跟自家媳妇睡觉。”
宗月好笑叉腰,存心逗他:“陛下您哪来的媳妇?您从来都没有媳妇。莫不是得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