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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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局势究竟如何,难道还需要朕一五一十告诉季姐?朕实在没想到,亏季宁远与朕对峙多年,他的妹妹竟是如此一个不知廉耻之人!”

    “朕的那些酒囊饭袋看不出来季宁远算盘,难道朕还能看不出来!?”

    季宁雅还没话,就被梁苏暮打断。

    他口中的天下局势,自是云梦三分,雁门关、岭南、京都皆已恢复元气,三足鼎立。

    岭南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起事成功他们就是皇帝,凭什么要来与雁门关联,只图谋一个第一士族的虚名?

    季宁雅那幅辞,骗得了他底下那些脖子上没东西的人,怎能骗得过他?

    什么联姻,什么余毒未清自愿献药,暗地里分明全是算计。

    若非季宁雅身份特殊,既知她在雁门关便没有放她回去的念头,这才叫季宁雅好端端站在这,难道季宁雅还真的当自己是个东西?

    季宁雅神色错愕。

    她胸口不住上下起伏,一张脸气得通红。

    到底是被娇养着的贵女,骨子里自有矜傲,绝不肯被人如此羞辱。

    想到兄长为自己传信,季宁雅眸中流光闪过,冷笑:“陛下以为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梁苏暮不意会听到这样一句话,顿了顿:“什么意思?”

    那头季宁雅继续冷嘲:“陛下我不知廉耻,偏偏自己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都还在妻子娘家地盘上,就敢跟寡妇姑子勾搭,还生生叫人有了身孕。”

    “我看真正不知廉耻的是陛下吧!”

    “无稽之谈!”梁苏暮怒目而视:“朕何时与寡妇姑子勾搭?何时叫人有了身孕?”

    且不他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实际宗月也没有姑子给他勾搭啊!

    “陛下还不知道吧。”季宁雅从胸中油然发出讥笑:“前朝废太子之正妻,后与废太子和离的苏家苏嫣然,已怀有身孕。”

    “她自称腹中怀的是陛下之子,已禀明苏家苏相与苏宗白,得了苏家首肯保护,正往雁门关而来。”

    梁苏暮瞳孔微微扩大。

    见状,季宁雅眸中闪过得意,杏目圆睁,方才被梁苏暮羞辱,她恨不得啐他一口,现下终于感觉好了很多。

    若非兄长传信要她加快动作,她岂会如此着急?

    算算日子,早就启程的苏嫣然,现在也快到雁门关了。

    无论是京都还是雁门关,都从当初那皇权动荡中缓过神来,现下实力已趋于稳固,三方目前的微妙平衡即将打破,一触即发。

    战争几乎就迫在眉睫,想统一云梦,非绝对武力不可达到。

    她很快就得离开雁门关,因此近些日子才急了些。

    但她再着急,也不是梁苏暮羞辱她的理由。

    身为堂堂皇帝,竟如此没有风度,痛斥一个女子,委实令她失望。

    她连眼色都没给梁苏暮留下分毫,怒气冲冲离去。

    罢了,短时间内她都不愿意见到梁苏暮。

    而梁苏暮也的确没有时间搭理她,骤然听闻自己有一个孩子,任谁都会心神恍惚。

    他几乎是抓狂似的叫了李恒过来:“朕有一个孩子!?”

    “啊?”李恒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当初在京都,朕被关在皇宫大牢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梁苏暮捏紧拳。

    他仔仔细细想过了,自己从出生以来记忆基本没有断层,不可能出现失忆现象,最近两年就更不可能了。

    唯独就是那段在京都皇宫大牢的时候,他因为中毒,记忆混乱。

    隐隐约约的,他记得苏嫣然曾出现在自己面前,记得自己与宗月曾行了那事,但别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季宁雅的话不会是假话,此事出来对她没有好处,若非今日自己与她挑明,惹恼了她,只怕她都不会出来。

    想想苏家还真是藏得深,害怕他在路上将苏嫣然拦住,偷偷将消息瞒下。若非季宁雅脱口而出,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他不记得,自己碰过苏嫣然,还让苏嫣然有了孩子。

    季宁雅言辞昭昭,他只能传唤李恒来询问情况。

    显然李恒比他还不靠谱,更二丈摸不着头脑。

    见梁苏暮这副暴怒的样子,李恒心中奇怪又心翼翼试探:“难道娘娘”

    “什么娘娘!”梁苏暮挥袖否决。

    若是宗月,他何至于如此狂躁?

    “是苏嫣然。”梁苏暮眼眸深沉:“季宁雅,苏嫣然怀了朕的孩子,最近就要到雁门关了。”

    “什么!?”

    李恒比梁苏暮还震惊:“这是何时的事!?”

    “朕也不知道。”梁苏暮没好气瞪他一眼,理智渐渐回笼。

    他拳头松了又紧,心中不安。

    而梁苏暮,明昭帝对他厌恶至极,梁苏阳蠢货处处踩他一脚,梁苏年在皇贵妃的叮嘱下很少正面显示他对梁苏暮的不喜,但实际二人关系也很差。

    凭什么梁苏暮能得如此真心爱人,他就要孑然一身?

    不过很快他就不再自怨自艾,就在两日前的夜里他改变了主意。

    若他没有遇到真心相爱之人,那将梁苏暮的爱人抢过来就是了。

    宗月如今对于梁苏暮乃至梁苏暮一派的重要性,不需要他多言。

    想及那夜梁苏暮那么多暗卫对宗月真心相护,季宁远的神色变了又变。

    “所以你见到我与夫君感情好,就抛弃了我夫君,转而绑架了我?”宗月挑眉,这是什么道理?

    “掳走王妃与掳走端王效果差不多,但掳走王妃给天下带来的动乱远比掳走端王。”季宁远答道。

    宗月眸中闪过了然。

    这倒也是真的,世事最重平衡。季家还等着梁苏暮与京都对峙,削弱彼此力量,自然肯放过梁苏暮。

    “苏嫣然、沈贵妃,季少主都是她们的入幕之宾?”宗月又问道。

    季宁远突然觉得宗月面目可恨:“苏嫣然段诡毒,怎会轻易送出芳心?若真是如此,那夜在下姑姑离京,也不会被王妃得知消息了。”

    “在下可以诚心提醒王妃一句,苏嫣然与苏家大房、二房都不睦。唯一在乎的姐姐苏双双死于端王中。”

    “她就像是一条毒蛇,若她不死,只怕往后数年王妃都要提防着苏嫣然咬你们一口。”

    这话看起来像是挑唆,可实际上

    季宁远揉了揉眉心。

    当初利用苏双双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季家虽在京都有人脉,可并不如苏家底气十足,更何况苏双双苏嫣然皆出自苏家。

    缺乏对苏嫣然性情的了解,令他存了利用苏双双的心思。

    苏嫣然看的透彻,她恨二房夫妻不曾对她和苏双双投注关爱,恨苏宗白轻而易举把苏双双交出去,恨梁苏暮杀死苏双双,更恨梁苏暮是为了宗月杀苏双双。

    但一切的源头却是在他。

    苏嫣然恨上的又何止苏家和宗月梁苏暮?还有他。

    她竟是把少数几个有本事在云梦国翻云覆雨的人都恨遍了,如此还好好地活到现在,足见段。

    “不知王妃何时将在下姑姑送回来?”季宁远问道。

    “我过了,天子驾崩,后宫嫔妃该如何,熹贵妃就是如何。”宗月不假思索。

    “可后宫嫔妃有可以不用陪葬的。”季宁远笑。

    “不如我与季少主做个交易?你将梁苏暮的解药给我,我将熹贵妃原原本本给你送来。”

    “那不可能。”季宁远毫不留情拒绝。

    他对熹贵妃感情甚好,多有庇护。但在大局前,哪怕是让熹贵妃牺牲,他也不会眨眼。

    士族向来以家族为先,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此事谈崩,二人实在没什么好谈的了。

    季宁远天性高傲,宗月又十分厌恶他不愿与其话。两人都像森林中的孤狼,谁都不肯妥协。

    因此日日不欢而散。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若从地图上看,季宁远的船只已经走到与云城齐平的地界儿。

    只是云城距此地千里之遥。

    再走几日就该拐弯了,宗月脑海中回忆洛水河在云梦的流经轨迹。

    自京都至岭南,水路是最快的。等走水路到了岭南地界儿,再走一段陆路就能到季家驻地。

    洛水河上行进的生活风平浪静,自从云城至京都救嫡姐那时起,她就很少有这样悠闲轻松的日子。

    因此竟有了些乐不思蜀的感觉。

    不知梁苏暮现在如何了宗月又垂眸。

    他们去岭南是顺流而下,且十分顺路。若从京都至边境,既不顺路也是逆流,可想而知司水他们行进缓慢。

    或许等季宁远的船进了岭南,司水他们才能到达边境。

    明明在京都时也不会日日相见,可宗月就是无端觉得,她好想他。

    白日想,夜里想,站着也想,坐着也想。

    宗月喟然叹息。

    -

    就在京都巨变,梁苏年急于坐稳皇位,梁苏暮、季宁远各自向天南海北奔波之时。

    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悄悄自北郡进入岭南。

    许是因为自习武,许是因为功力超群,男子穿的还是夏季里的单薄衣衫,却是面色红润,浑然不见冻僵之象。

    男子袖中收着一块石头,因着是白天,无人察觉那石头散发淡淡的白光。

    前几次凭空而起的声音都自这石头中传来,今日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