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宗月眉心忧虑顿起:“他还活着,睿王又被封了太子,若他想退位,睿王必然登帝。”
“你要怎么办?”宗月拧眉望梁苏暮。
“不必担忧。”梁苏暮双搭在宗月肩上,劝道:“我心中有数。”
“这段时间我这边经受的打压不,若我害怕,就不会毫无反抗了。”他又道。
宗月抿唇不话。
梁苏暮叹了口气,语气轻松瞪她:“我是真的没事!”
“他向来厌恶我,若我原本还有几分期待,可等他宁愿选择苏家支持的梁苏年也不肯选择我的时候,所有的期待都散了。”
“事已至此,我又何必热脸贴冷脸?他愿意宠谁就宠去。如今山河破碎、云梦风雨飘摇,只有军队才是硬道理。”
“一个即将亡国的皇帝的宠爱,哪里有那么珍贵,引人趋之若鹜?”
梁苏暮语气充满豪情和满不在乎。
但哪怕他再不在乎,宗月眸中也染了心疼之色。
她上前,给了梁苏暮一个大大的拥抱。梁苏暮正诧异她为何突然如此,忽听她闷闷的声音响起:
“他不喜欢你,干脆就别认他当父亲,还有我喜欢你。”
梁苏暮好笑,心中一片柔软:“好。”
“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会好好教导孩子,我们都会认真爱你。你与宫中那位既没有父子缘分,不要也罢!”宗月又道。
“好。”梁苏暮听话点头。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梁苏暮这才将宗月放开,刮刮她的鼻子:“你今晚不是也有大事要做吗?快去吧。”
“自然是大事。”想到自己要做什么,宗月眸中隐有得色:“季家兄妹欺人太甚,背后搞了那么多算计,也是时候送他们一份大礼了。”
“你尽管去。”梁苏暮宠溺点头:“出了什么事我担。”
宗月回之以柔笑。
两人很快分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戌时,一更天。
明昭帝召入宫的众臣子,被他安排到蓬莱宫饮宴。
皇贵妃与苏太后稳居后宫,谁也没有想到,季家嫡女——熹贵妃的寝宫,突然燃起冲天大火。
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起火案,火苗肆虐的速度很快。从皇贵妃听到消息到赶至熹贵妃宫殿,那座富丽堂皇的寝宫竟然已经被烧成灰烬。
漆黑的断壁残垣映着皇贵妃铁青的脸。
再一回身,苏太后竟然站在她的旁边。
“姑母。”皇贵妃神色凝重上前,福身行礼。
苏太后脸色也很不好看。
姑侄女俩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熹贵妃在后宫向来不与人为恶,她又出身季家,没谁不长眼会来找她麻烦。
眼下正是苏家和梁苏暮对垒,谁会将视线放在熹贵妃身上呢?
这场大火烧得不明不白。
“回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救火的侍卫过来,慌张禀报:“熹贵妃,薨了。”
皇贵妃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扭头,瞧了苏太后一眼,两人眼中满是狐疑。
“怎么回事?”皇贵妃揉揉眉心,问道。
“这大火最先从熹贵妃就寝的屋子里燃起,据伺候的宫女,好像是不心打翻了炭盆。熹贵妃正在熟睡,当场人就没了。”
“熹贵妃身边的宫女呢?也没了吗?”
“除了一个贴身婢女没了,其他的倒是都还在。”
也就是除了一个心腹死了,别人都还活着。
皇贵妃嘴角讥嘲,心中有了数。
她侧身:“姑母怎么看?”
“以妃位下葬吧。”苏太后神色淡淡,语气不怒自威。
她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猫腻。
皇贵妃温柔笑笑,颔首,吩咐底下人如此去做。
她扶着苏太后回宫:“熹贵妃可真是逍遥啊。”
“眼看着京都将乱,她就走了。”
“怎么,你羡慕了?”苏太后眼也未抬。
“侄女儿羡慕什么?”皇贵妃挑眉,摇摇头,目光望向漆黑又遥远的天际: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和使命,她今日能逃,无非是命运的屠刀还没降临在她头上罢了。”
“我向您保证,日后她不会再卷入这群人之中。还请娘娘看在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妹一马。”
“娘娘莫怪我,若我不重情义,娘娘焉敢用我?”
正是这最后一句话,令皇后陷入沉思。
她心绪少有的波澜起伏,审视宗瑾良久,眉宇轻皱,眼神阴鹜。
她不解,一向在自己跟前百依百顺的宗瑾,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大胆子忤逆她。
“好。”
皇后颔首:“本宫答应你。”
到底也是她底下最得力的人。
然而宗瑾依旧不安,总觉皇后这么快答应不是正常,可他又能如何呢?
“多谢娘娘恩典。”宗瑾叩首。
皇后应了一声。
僧人于一旁不心打碎烛火,宗瑾这才望见他。
他重又将视线落在皇后身上:“娘娘一定要这样做吗?”
即便会万劫不复。
横亘在皇后娘娘康庄大道上的那些人,又有哪一个是好惹的?
皇后闭眼,抬阻止他继续下去:“本宫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她眼眸中有宗瑾看不透的深沉:“蛰伏几十年,本宫也该扬眉吐气一次了。”
转眼七天过去。
苏宗白身体恢复的不错,已经能颤颤巍巍上朝了。
苏家没有查到幕后真凶,也没听哪方势力查到幕后真凶。
一切都天衣无缝,仿佛当日真的是巧合那样简单。
然而即便查不到真凶,他们也不能遥遥无期一直等下去了。
整个云梦国都在瞧苏家的反应,世家之首,倘若未来家主遭人重伤都无力讨回公道,日后苏家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这日早朝,苏宗白拄着拐杖,勉强上朝了。
明昭帝看见他就眼皮直跳,心知今日朝会不能善了。
果不其然,在太监尖利的“有本启奏,无奏退朝——”之后,苏宗白站了出来。
那一刻,整个大朝会,万籁俱寂。
明昭帝揉揉眉心:“苏卿何事启奏?”
他庆幸此刻站出来的是苏宗白,而不是苏相。当然,苏宗白也不容觑。
“微臣请奏:太子藐视君威,公然抗旨,看顾皇嗣不周,私下与朝廷命官斗殴。”
“请废太子——!”
苏宗白罢,极其艰难跪地,向明昭帝恭恭敬敬行大礼。
太子陡然变色,整张脸煞白无比。
“月前,民间有流言太子害死苏家嫡幼女,上万民书,请废太子。当时苦于没有证据,此事又闹得太大,陛下勒令太子禁足东宫。”
“当时苏家也相信此事子虚乌有,太子禁足不了了之,名义上禁足,实则太子日日上朝,从无间断。”
“直至半月前。”苏宗白神色凛然,抬头:“臣之马车自太子车旁驶过,亲耳听闻太子同太子妃起,自己为了太子妃,害死了苏家嫡幼女,即微臣胞妹,苏氏苏宗月。”
“当日太子所言,除微臣及苏家家丁外,为太子赶车的车夫亦能作证。”
罢,苏宗白拍拍,他的下属自殿外押进来一个人。
正是东宫御用车夫。
车夫浑身被绑,进来一下子扑到地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不是故意听到的啊!”
明昭帝脸色难看。
朝堂之上,众朝臣各自低眸,战战兢兢不发一言。
所有人心里想的是: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自苏宗白重伤昏迷后,他们就猜到有这么一天,只是苏家一直按捺不动,令他们疑惑半月之久。
而今苏家终于对皇室发难,反倒令他们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像一直悬在自己头上的刀子,终于落下。
明昭帝沉默许久,顶着压力,这才冷冷将视线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登时跪下:“儿臣冤枉!”
“证据确凿,你有何冤枉!?”明昭帝声音冷厉,恨铁不成钢。
“苏家嫡幼女,苏宗月姐,与儿臣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当日苏姐因病逝世,儿臣也悲痛万分,闭门不出。”
“苏姐病逝,是苏家对外公布的,怎的如今却儿臣暗害?难不成就因为儿臣不久之后娶了太子妃,苏家便怀恨在心?”
“可儿臣是储君,不能为苏姐守孝啊!”太子涕泗横流,拜道:“求父皇明察!”
他暗恨瞪了一眼车夫,心觉无力。
苏家动作太快了。
当日他在苏宗白门前跪下,等他再回去时,苏家已经查到车夫下落,并将车夫带走。
问父皇,苏家甚至比父皇更快一步。
这是何等令人恐惧的势力?他那一瞬间心力憔悴,终于明白父皇这几十年的艰难。
“这”明昭帝迟疑片刻,为难地看向苏宗白:“苏卿,当日确实是苏家宣布苏姐病逝,太子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苏宗白瞧这天家父子一唱一和,心中冷笑。
证据确凿,明昭帝竟还敢太子有道理,哪来那么大脸?
“妹与太子,是陛下亲自赐婚,早在妹尚在襁褓之时,陛下便派人来提过。”
苏宗白高声道,他声音在整个大殿内回响,经久不散。
“苏家世世代代皆乃众臣,对陛下及太子无比信任。当时自然不会往太子谋害妹的方面想。”苏宗白轻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