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青墨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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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仲修满脸笑意的回府, 见此, 二太太含笑道:“老爷, 今儿怎如此欣喜?”往日回府总是愁眉不展,先前几日她不明所以, 后来从娘家人口中得知老爷在为六丫头张罗亲事,心里立即不悦,她乃二房主母,六丫头的亲事不是该由她做主吗?

    不过是个庶女, 如何值得老爷如此费心,回来便想大闹一场, 却被王妈妈苦口婆心的劝住, 如今六丫头甚得老太爷欢心, 不得此举乃是老太爷授意,若她贸然行事, 老爷还未同她计较, 反惹老太爷震怒。

    “无甚!”

    二太太让王妈妈传膳, 含笑道:“不会是六丫头的亲事有着落了吧!”

    刘仲修一愣,半响后失笑道:“夫人高见!”这还是太太头次提及此事, 他一直以为此事遮掩的很好,未料太太早已知晓,却不曾与他争论,毕竟女儿家的亲事,一般都是由内宅主母做主,如此一想, 刘仲修看着她眉眼甚是温和。

    “不知何人家?妾身认识不少官宦女眷,倒是可以为老爷参谋些许。”二太太眉眼带笑,心中却愤恨不已,六丫头不过是庶女,竟想将她嫁与褚府相仿之人家,哼!当真自不量力!

    那样的人家怎可能不嫌弃她庶女的身份,只怕老爷与老太爷不知内情,一意孤行的为其张罗亲事。

    “为夫也是听同僚提这么一嘴,待让他询问一番再。”

    丫鬟们端着盘子陆续进来,不一会儿桌上摆满六菜一汤,二太太拿起筷子为老爷夹了一块鱼肉,轻声道:“此人可是靠谱?毕竟事关女儿家的名声,轻乎不得。”心中却不停地诅咒,此门亲事定不要成,现下的她圆滑不少,不在明面跟老爷争锋相对,而是背后着算盘,这样便是老爷心存不满,也是无可奈何。

    刘仲修轻笑道:“夫人放心,那人极为可靠,口风甚紧。”

    如此,夫妇二人一同用膳,不一会儿,便见厮过来,躬身道:“二老爷,老太爷请您过去。”

    “知道了!”刘仲修端起茶杯漱漱口,轻声道。

    厮很是诧异,每次唤二老爷过去,只见他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本做好被其劈头盖脸怒骂一顿,却未料二老爷神色较之昨儿和善些许,垂着头,轻轻吐出一口气,方轻手轻脚退出去。

    “老爷,近日公爹频繁唤您过去,可是为了六丫头的亲事。”

    刘仲修点了点头:“爹他老人家甚是在意六丫头的亲事。”

    还好!还好!

    她忍着怒火,隐忍不发!

    若不然定会被公爹大骂一顿!

    此时二太太灵光一闪,轻声道:“老爷,如若此人公爹相不中,不如将六丫头嫁到我娘家可好?”玫儿及笄后,她娘不止一次提及,想要玫儿嫁到周家,可老爷一直闷不做声,她思索几番后方知老爷的意思,这些年她娘家却是在逐渐败落,老爷不同意尚在情理之中,可六丫头不过是庶女,嫁到御史府周家也不算辱没了她。

    刘仲修神色一顿,他倒是忘了周家,毕竟是岳家,对周家之事也算颇为了解,内里虽有些明争暗斗,却也是家世清白,六丫头嫁过去也不算委屈了她,只是不知他爹作何感想。

    “此事容我想想……”

    二太太心知此事急不得,遂嘴角带笑道:“妾身也是见老爷近日甚是忧愁,方才提及此事。”

    “夫人有心了。”

    大约半盏茶功夫,刘仲修行至他爹的院子,进去后揖礼道:“爹。”

    “你来了?”老太爷坐在上首,看着他淡淡道:“今日可有进展?”

    睿哥早已起身,对其揖礼,恭敬道:“二伯!”

    刘仲修淡淡点头:“此事总算有些眉目,今儿跟同僚喝茶,倒是听他提及有位少年郎,门第与我们家不相上下,且已授予官职,不过……”声音一顿,低声道:“乃是武将!”

    无论老太爷还是睿哥皆是心头一跳,自刘湘婉同睿哥开门见山起此事后,兄妹俩见面便不似往日般亲近,睿哥倒是几次三番对其赔礼道歉,怎奈刘湘婉置若罔闻,对他爱答不理。

    睿哥如哑巴吃黄连,真真是苦到心坎里,祖父与六妹对他没有好脸色,让他既自责又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便是时常来祖父这,些笑话讨他欢心,倘若遇到六妹,即便她冷言冷语,也一直做伏低恭着她,敬着她,谁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挖坑自己跳,自作自受呢?

    如今二伯为六妹张罗亲事,府中可谓人尽皆知,六妹倒是一脸的神色自若,仿佛二伯将她嫁与谁都无甚关系,倒是将他急的抓耳挠腮,生怕她被人捷足先登,以至于青墨心灰意冷下,形影单只的过一辈子。

    “二伯,不知您中意哪家公子?”

    此话一出,老太爷目光如箭般直直盯着他,睿哥心下一瑟,轻声道:“祖父放心,孙儿是担忧六妹,再不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知道就好!”老太爷冷哼一声,眸光看向老二,淡淡道:“不知你同僚的谁家儿郎?”适才听到那人乃是武将,不自觉联想到魏廷茂那个臭子,自上次在他面前掷地有声的表明心意,此子便再未登过府中大门,哼!若他胆敢在来府中,定关门放狗咬他,至于这狗吗?眸光瞥向睿哥,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爹,儿子这位同僚也不过是偶然想到,还需问问那位儿郎家中可有为其定亲,若没有倒是可以从中撮合。”

    老太爷眉头舒展,含笑道:“不知朝中哪位大臣这么热心。”总感觉此事来的太过突然,却又让人寻不到头绪。

    “乃光禄大夫陈大人。”想到青墨叮嘱他,莫要提及他在中间撮合,毕竟他还未成亲,出来此举未免太过造次。

    这样一,倒让老太爷心下微舒,不由看向睿哥,冷冷道:“收起你心底那些心思,如今你已入朝为官,老夫便在无顾忌,若你明知故犯,老夫绝不手软。”

    睿哥个寒颤,垂下头,轻声道:“您放心,孙儿再不敢了。”他已从他娘口中得知,翊哥夫妇刚离家,二伯便被祖父拿鞭子抽了,深怕上朝时被同僚取笑,告了几日假在家中养伤,待身子痊愈方才上朝。

    二伯且如此,他焉能幸免!

    刘仲修神色诧异:“爹,您和睿哥在何谜语?”怎么听着好似与六丫头有关。

    老太爷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与你无关,无需多问。”

    刘仲修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儿子知道!”

    “此事你抓紧些,遇到家世清白,门第适宜,内里又无一丝龌龊的人家,定要快些为六丫头定下来,可知?”

    “爹放心,儿子明白,”刘仲修神色一顿,觑了觑他爹的脸色,低声道:“适才夫人同儿子,倘若此家不行,可否将六丫头嫁到岳家,咱们两家毕竟是姻亲,若能再次结亲,两家的关系便会越发的牢固,您看呢?”

    老太爷冷冷道:“不可!”自老二一家回府,后宅便没有安宁的时候,归根究底,还是老二媳妇管家不善,若不然焉能折腾出乱七八糟之事,再看看老大媳妇,无论理偌大的府邸,还是掣肘后宅,手段皆是雷厉风行,遂周家不行,不怕人厉害,就怕遇到不讲理之人,六丫头那般老实的孩子,嫁到周家定会受欺负。

    刘仲修不明所以:“为甚?”

    老太爷脸色铁青,怒声道:“你给老夫死了这条心,周家内里一团乱,唯有老夫人尚且明事理,至于其他人……冥顽不灵,再且这些年周家未有杰出的儿郎,日后门庭如何还不一定,你让六丫头嫁进这样的人家,是亲手将她推进火坑里,你是她亲爹吗?”

    刘仲修脸色一僵,讪讪道:“爹,六丫头乃儿子的骨血,儿子自是盼其过得好。”眸光瞥向睿哥,示意他帮忙和两句,未料睿哥一直垂着头,视而不见。

    这个臭子!

    关键时候根本靠不住!

    老太爷恨声道:“六丫头的亲事,你必须尽心尽力,若不然老夫绝不轻饶你。”

    “儿子明白!”

    睿哥自觉再呆下去,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遂躬身揖礼道:“祖父,我娘寻孙儿有事,不知孙儿可否先行告退。”

    老太爷点了点头。

    睿哥舒了一口气,方抬脚离开,未料祖父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倘若你敢将此事泄露出去,别怪祖父断你的腿!”

    睿哥身子僵了僵,腿微微发抖,转身正色道:“祖父放心,孙儿再不会做糊涂事!”见祖父颔首,方轻手轻脚离开这个是非地。

    这臭子跑的倒是快!

    刘仲修咳了咳,轻声道:“爹,不知您老是否还有事要交代,若无事,儿子便先行离开。”想到青墨送与他的洛神赋,心下一阵激动,恨不得立马回到书房。

    他二人离开后,老太爷神色颓废,刘奎轻声道:“老太爷,您是否太过急躁,毕竟六姑娘刚及笄,便是魏少爷有何动作,手脚也不会这般迅速。”

    “你不懂……老夫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老太爷低叹道:“老二他……”

    “二老爷如何?”

    老太爷缓缓道:“所谓胸有成竹,算计的怕是老二与睿哥这样的傻子。”

    “您是指?”

    老太爷长叹道:“希望此乃老夫胡思乱想!”

    翌日,魏廷茂拿着一卷洛神赋去了镇国将军府,老太爷听到门房的禀告,心下不住冷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子心中定是谋划着什么?”

    “可要老奴去请魏少爷过来。”

    “不必!便是老夫不传他,此子也定会过来。”既他心中有所求,自会对府中众人阿谀奉承,只是不知他此番过来的意欲!

    魏廷茂让豆包将手中拎着的糕点,交与两位伯母的贴身婢女,歉意道:“那日侄离开的匆忙,之后便一直忙于公务,遂一直未曾登门道歉,今日侄得了空闲便立即过来,还妄两位伯母莫要同我置气。”

    “青墨,你这是作甚?”

    “伯母,此乃侄的一点心意,还妄你们莫要嫌弃。”

    大太太瞥了眼糕点上的印记,低叹道:“青墨费心了,不过是件事,何至于让你如此惦记。”

    只听二太太趣道:“大嫂,青墨心里在意我们,遂才这般重视。”

    “二弟妹的是,”大太太拉着青墨的手,轻声:“今儿你来的凑巧,我家老爷与二弟都在府中,你来了正好陪他们话。”

    “如此甚好,”魏廷茂淡笑道:“侄先去拜访老太爷,待会儿在过来陪两位伯母话。”

    大太太忙道:“老爷他们正在老太爷的院子,你且去便是。”

    魏廷茂对她二人揖礼,方带着豆包离开。

    “大嫂,青墨这孩子行事真让人挑不出一丝诟话。”

    大太太看着眼糕点,低声道:“如何不是!”

    “少爷……”豆包指着不远处的凉亭,低声道:“好似六姑娘主仆在凉亭处。”

    魏廷茂眼睛一亮,不由自主的看向凉亭处,沉吟片刻,轻声道:“咱们过去吧!”

    “不是要去老太爷的院子?”

    魏廷茂心想:上次在老太爷面前,已表明他对六妹妹的心意,如今佳人在不远处,自是要去讨她欢心。”

    这些日子刘湘婉一直在为三姐腹中的孩儿绣肚兜,赵妈妈见她没日没夜的拿针,很是担忧她的眼睛,遂让招娣陪她出来散步,无奈之下,主仆二人出来逛园子,只听招娣道:“姑娘,这些日子您一直闭门不出,差点错过百花齐放的盛景。”

    刘湘婉看着不远处那一丛丛的花草,含笑道:“景致却是很别致!”

    主仆二人有有笑,只见刘湘婉指着一处,轻声道:“你看那片蔷薇花开的可真好。”

    半响儿,未听到招娣的声音,不由转头问:“怎不话?”

    待看到缓缓而来的人,脸色一僵,心下一紧,再看招银脸色发白,身子发抖,刘湘婉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有我在,无需害怕。”

    招娣瑟瑟道:“姑娘……”

    魏廷茂进来后,嘴角含笑道:“几日不见,六妹妹可好?”

    刘湘婉主仆对其福了福身,淡笑道:“拖魏大哥的福,这些日子妹过得甚是顺心。”自跟二哥开,二哥见她总是低眉顺眼,心翼翼的巴结她,祖父他老人家虽未过什么,但言行举止无疑在表明,不会将她嫁给面前这厮。

    魏廷茂颔首,看向豆包,轻声道:“将我给六妹妹准备的糕点拿出来。”

    豆包躬身上前,低声道:“奴才给六姑娘请安。”随后轻手轻脚将糕点放在石桌上。

    魏廷茂解释道:“此乃雍德祥的糕点,六妹妹喜欢甜食,想必定会喜欢。”

    刘湘婉福了福身,轻声道:“多谢魏大哥。”

    本以为送完糕点,这厮便会离开,却未料他径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轻声道:“六妹妹可是怕我?”

    刘湘婉脸色一僵,讪讪道:“魏大哥何出此言?”

    魏廷茂垂下头,缓缓道:“我知六妹妹心中怕是恨极了我,只因我言语间总是威胁你,恐吓你,让你对我心生颤意。”

    豆包对招娣使个眼神,未料她动也不动,紧紧握住姑娘的手,生怕姑娘被人欺负,遂脸色苍白的站在姑娘旁边,无奈之下,豆包轻声道:“招娣,两位主子有话要,身为奴才咱们还是去外面守着吧!”

    刘湘婉拍拍她的手,轻声道:“没事,你先出去吧!”

    待他二人出去,刘湘婉脸色一变,皱眉道:“魏大哥,你想怎样?”

    魏廷茂淡笑道:“六妹妹莫怕,因我愚笨,想要讨好你却不知其法子,遂所行之事,让你觉得我冲动莽撞,不懂规矩与分寸,以至于对我心生惧意。”

    “魏大哥……”他这是想干什么!

    “我娘在我时便早早过世,留下我与大哥相依为命,我爹娶了公主为妻,并与之生儿育女,可想而知,我与大哥的存在于公主而言,便如那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我们立即消失在这世间。”

    听到此话,刘湘婉神色并未舒展,反而心下越发胆颤,不由咽了咽口水,低声道:“魏大哥……”

    “为了日后不被公主掣肘,我只能拼命的跟随师傅习武,拼命的跟随夫子读书,可当我年岁越大,方知皇家之人轻易动弹不得,只因他们是皇亲国戚,除非有朝一日谋……否则他们便会耀武扬威的过一辈子,遂我只能收敛所有的锋芒,变得日渐沉默,内敛,只要我不出风头,便不会惹公主生气,方能平平安安长大。”

    “你为甚要同我这些?”

    “为甚?你心里不是知晓答案吗?”魏廷茂低笑道:“可知这世上我最恨谁?”

    刘湘婉欲言又止:“魏大哥……”

    魏廷茂恍若不闻,絮絮诉满腔忧愁:“我最恨我娘,却也最可怜她,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媳妇,为了给金枝玉叶的公主腾地方,不得不被贬至妾室,儿子们也从嫡子变成庶子,懦弱无为的她悲愤之下,郁郁寡欢,留下我与大哥相依为命。”

    “那等境遇下,我只能用面无表情遮掩心中所思所想,而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只能靠自己的双手,靠这条卑贱的性命去拼、去抢、去夺!”

    “魏大哥……”

    魏廷茂淡笑道:“犹记初次见六妹妹那年,你不过十岁,而我已然十七,便是现下与众人听,皆以为我魔怔了,那么多大家闺秀,家碧玉,那么多与我门当户对的女子不要,偏偏看上你,”神色一顿,轻声道:“可唯有我知晓,你有多聪慧敏捷,多深藏不露,多在意至亲之人,宁肯独自背负一切,也不想让他们遭遇丝毫艰难困苦……”

    “魏大哥,我并不……”

    魏廷茂目光如炬的看着她,掷地有声道:“六妹妹,我心悦于你,想与你成亲生子,想与你白头偕老,想与你生而同衾,死亦同穴,当我富贵滔天时,你陪我看尽这世间繁华,当我穷寇潦倒时,你陪我喝粥吃野菜,我所求不过是携你之手,共度一生,却未料我所行之事总是事与愿违……”

    此言一出,刘湘婉心中焉能不震撼,脚步不由后腿几步:“你……”

    “我不似宣鹤会讨女子欢心,也不似明若般偏偏贵公子,更不似睿哥爽朗畅意,可我就是我,许是霸道,许是乖张,许是阴沉,但在你面前我从不掩饰真性情,我不会巧言令色,不会甜言蜜语,更不会花前月下,为了让心仪的你将我记在心间,许做出让你厌恶之事,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你不要这样……”

    魏廷茂不待她完,继续道:“也许我总是做错事,也许不讨你欢心,也许不会甜言蜜语,可我就是心仪你,想要娶你为妻,想要与你生儿育女,想要跟你白头偕老,终此一生,有你足矣!”

    刘湘婉脸色涨红,羞愧道:“你又在胡八道?”这人每每都这样,前面之言让她震动不已,之后便言语暧昧,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虽我满腹心计,却从未对你用过计谋,所做错事,便是言语上的造次让你忌惮于我,却也是为了让你将我记在心上,”魏廷茂低声道:“此生的我,注定不是偏偏贵公子,不会对女子花言巧语,但我可以保证,若你肯嫁给我,此生你我之间再无旁人,倘若有朝一日,我违背此誓言,就让我战死沙场,被敌人万箭穿心!”

    刘湘婉脸色骤变,跺脚道:“你!莫要胡!”

    魏廷茂淡淡道:“其实我最不信誓言,因为那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所之话,当不得真,我乃是铮铮铁骨的儿郎,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最重的便是诺言,人活在这世上定要言而有信,若言而无信又有何面目苟活于这世间。”

    “魏大哥,莫要再……”

    “六妹妹,虽我之前所做种种让你畏惧我,但我魏廷茂敢作敢当,只要你肯原谅我,我定恭恭敬敬对你拱手揖礼,诚诚恳恳给你道歉,若你不信我娶你之言,我亦可当着镇国将军府众人的面,对你许下白头偕老的诺言,”魏廷茂自嘲道:“当年我所行之事,如今想想别你厌烦我,连我自己都无颜面对你,如今你已及笄,我想娶你为妻,却生怕被你厌烦,被你摒弃,被你抛之于脑后。”

    “魏大哥,为何你执拗如此深,或许这只是你心底的执念,倘若有朝一日,你我成亲后,你发现我并未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很自私自利,很任性妄为,很随心所欲,到时你又该如何是好?”

    只听魏廷茂淡淡道:“有何不好!只要我在一日,便会日日纵着你,宠着你,擎着你,除了天上的月亮以及天子的龙位,其余东西我皆可满足你。”

    “你……”

    “六妹妹,只要你跟了我,凡骂你者如骂我,凡者如我,凡欺你者如欺我,而我身为人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让你不受欺凌,让你挺直胸膛做你想做之事,让你无所顾忌你想之话,只要你肯嫁我,今日我所,他日我定会为你做到。”

    刘湘婉心神大震,待看到前方走来之人,眼睛一亮,随后低声道:“刘叔过来了。”

    魏廷茂淡笑道:“六妹妹可是在关心我?”

    这人怎如此死性不改!

    她会担心他!笑话!

    不过是怕被人追问起来,到时不能善了!

    刘奎听到厮的禀告快步走来,待进到凉亭,只见六姑娘脸色微红,再看魏少爷神色自若,方轻声开口:“魏少爷,老太爷知晓您过来,让老奴请您过去。”

    魏廷茂起身,看着石桌上的糕点,轻声道:“六妹妹,这糕点味道不错,还妄你细细品尝,细细咀嚼其中意味。”

    闻言,刘湘婉脸色讪讪,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魏大哥。”

    魏廷茂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方与刘奎一同离开,只见刘湘婉身子一软,险些坐在地上,招娣飞快跑进去,扶住姑娘的胳膊,低声道:“您这么了?”

    原来被人表露心迹并非喜事!

    “扶我过去坐坐。”刘湘婉被其扶到石凳旁坐下,拿起丝帕擦拭额头的虚汗,低喘道:“我可长得闭月羞花?”

    招娣神色一顿,低声道:“姑娘如今算得上家碧玉。”

    刘湘婉皱眉:“怎么?在你眼里我竟不是容貌秀丽?”一直以来在招娣眼里,旁人处处不及她,未料竟听到这般回答。

    “姑娘,奴婢觉得姨娘才是美若天仙,惊为天人。”

    刘湘婉失笑:“确实!”数载过去,姨娘容颜未有一丝变化,还是那般的我见犹怜,难道她爹一直钟爱姨娘。

    “姑娘,您怎冷不丁提及此话?”

    刘湘婉低叹一声:也不知她哪里长得好,入了那厮的眼,竟让他如此执拗,即便他了颇多表白之言,仍让她费解不已。

    “姑娘……”

    “无事,不过是心下感慨罢了!”若不感动那是假的,有一人他不在乎你的出身,不在乎你的缺点,不在乎你的好坏,费尽心机想要娶你,焉能不让你震动,但想到日后的事,心神猛地一敛,日后之事谁能得清,且走一步看一步。

    适才魏廷茂所乃他心底所想,只因在凉亭处,六妹妹见到他时,眼眶一缩,身子发颤,嘴角的笑容极为僵硬,如此情景,他还有何不懂,定是之前所行之事吓坏她,以至于对他心生恐惧,长此以往,终究不美,遂不顾脸面,将心底所想告知于她,并不是让其立马接受他,而是期翼她态度有所软化,日后再见到他眉眼带着些许笑意,如此便好!

    到了老太爷的院子,刘奎轻声道:“无论您心底作何算,言语间切莫造次!”也算是对他的告诫吧!

    魏廷茂低声道:“多谢刘叔。”

    到了书房,唯有老太爷一人在,只听他开门见山道:“今儿你来府,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魏廷茂恭恭敬敬对其揖礼:“辈给老太爷请安。”

    “此处唯有你我二人,其余人早早被老夫发出去,你到底为何而来?”

    魏廷茂垂下头,低声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人与美酒,美酒到处皆可寻,称心之人唯您有。”

    “当着老夫的面,竟如此胆大妄为?”

    “正因在您面前,辈方不敢谎。”

    “你手中拿着什么?”

    魏廷茂轻声道:“乃是送与伯父的洛神赋。”

    “你倒是的一手好算盘,”老太爷斜了眼他手中的画卷,心下冷哼:此子定是觉得他这边行不通,便在老二身上下功夫,以老二贪婪的秉性,怕是会立即同意,试问庶女出身的六丫头,许配给功名已成,手握实权的魏廷茂,谁会不同意。

    “辈不敢,只是让辈这般轻易放手,心中委实不甘!”

    “除了投其所好,你还有何其他谋划。”

    魏廷茂抬起头,眼神清亮道:“并无!”亦真亦假,总之还是内有真话。

    老太爷紧紧盯着她:“当真?”

    “绝不敢欺瞒您!”魏廷茂低叹一声:“辈不过是想假以时日,若能讨得伯父欢心,或许会将六妹妹许配与我。”

    “为何你现下不?”

    “无论是您还是六妹妹对我心存误解,遂有些事不能过于急躁,再且六妹妹方及笄,只要有恒心,您定会看出辈的决心,也定会心甘情愿将六妹妹许配与我。”

    “你倒是很有信心。”

    “辈知晓您在为六妹妹张罗亲事,可辈想,旁人再好焉能比得上我,而我不过是出身让您心有顾忌,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待辈成亲后,自会令立门庭,到得那时,焉有您所担心之事。”

    想起前几日他的焦躁不安,老太爷冷冷道:“这些时日你不会是在谋划如何讨好老二!”

    魏廷茂脸色涨红,讪讪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老太爷看向刘奎,轻声道:“去把睿哥唤来!”

    他二人不懂老太爷之意,不由诧异地看着他,只见其眉眼带怒,咆哮道:“怎么?老夫支使不动你?”

    刘奎个冷颤,忙道:“老奴这就去。”

    大约半盏茶功夫,睿哥疾步而来,见到青墨含笑道:“你来了?”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

    老太爷瞪了他一眼,随即冷哼:“你二人去院里比划一番。”

    他二人身子一僵,皆是不可置信,睿哥扯了扯嘴角,干笑道:“祖父,您让孙儿来此,莫不是为了此举。”

    “若不然为何让你来?”

    “可青墨到底是客人,怎好与他舞刀弄枪,还是算了吧!”

    “怎么?你敢质疑老夫的话?”

    “孙儿不敢!”

    老太爷眸光看向魏廷茂,淡淡道:“不知你可愿意?”

    魏廷茂苦着脸,轻声道:“凡您出之言,辈自是欣然允之。”

    狗腿子!

    明知我不过你,还敢应允!

    莫不是为了在祖父面前谄媚,要将我的屁滚尿流!

    只听老太爷又道:“若败下阵的是睿哥,便挨老夫五鞭子,只因你技不如人,丢光我们镇国将军府的脸面,若败下阵的是青墨,日后便不能登我镇国将军府的门。”

    “祖父……”

    “老太爷……”

    “怎么?堂堂儿郎,竟如此畏畏缩缩!”

    魏廷茂上前一步,对其揖礼,沉声道:“老太爷放心,我等自会拼尽全力。”老太爷这是既恼怒子渊又恨上他,遂出此下策,让他二人内讧,无论谁赢得此战,都是输家!

    睿哥惨白着脸,低声道:“青墨,你怎肯应允?”

    “若不应允,难消老太爷的怒气,”魏廷茂神色歉疚道:“子渊,此战我们竭尽全力吧!倘若我输了,也是输的心甘情愿,如何?”

    “事到如今,我还能甚?”睿哥抬头看到祖父嘴角的笑意,便知此乃祖父故意为之,若他直接弃战,只怕祖父心里的怨气只增不减,遂只能尽力与青墨过招。

    唉!无论比与不比,此战他输定了!

    其一武功不及青墨,必输无疑,其二事关青墨的终生大事,定要相让几分,其三便是让祖父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祖父!您真的很喜欢用鞭子疼爱孙儿!

    一行人走到院中,只见魏廷茂与睿哥对立而战,再看老太爷躺在摇椅上,晒着阳光,手中拿着鞭子慢慢把玩,淡笑道:“愣着作甚,开始吧!”

    话音一落,二人便开始交手,刘奎轻声道:“您这是意欲何为?”

    老太爷挑了挑眉,淡笑道:“你可信青墨所言?”

    刘奎眉眼一顿,轻声道:“真假参半!”

    “不错!此子焉能如他的那么诚恳,怕是又什么鬼故意,偏老二傻傻不知内情,还笑的合不拢嘴。”

    “您不是此事不能告诉二老爷,怕……”刘奎又道:“老奴不懂,为甚魏少爷不直接向二老爷求亲,若他开口,二老爷定会欣允之。”

    “倘若他敢如此做,便是触了老夫的逆鳞,焉能让他称心如意,”老太爷看着院中比划的二人,淡笑道:“你信不信一百招之内,便能分出胜负,其结果必然是睿哥输。”

    刘奎皱眉看一会儿,半响后,方缓缓道:“您此举是为了教训二少爷?”

    “不错!旁人家的孩子,老夫焉能动手,能教训的唯有睿哥,不过他确实该教训……”想及他所做愚蠢之事,老太爷便气愤不已,低声道:“被人耍的团团转竟毫不自知,还为了那人挖自家的墙角,活该六丫头不搭理他!”

    刘奎轻笑道:“您这是恨铁不成钢!”

    “老夫聪明一世,竟生了此等愚蠢的子孙,便是六丫头都能瞧出里面不妥之处,偏他一意孤行,遂老夫必须让其知晓教训。”

    老太爷指着斗中的二人,冷哼道:“你且看睿哥的招式,毫无斗志,再过一刻钟,便会败于青墨手中。”

    刘奎缓缓点头:“二少爷确实故意相让魏少爷,魏少爷明知其意,却也拼尽全力与之搏斗。”

    “此子信心坚定,认准之事,无关旁人,定会拼尽全力取胜。”老太爷言语中带着一丝欣赏。

    刘奎心念一转,轻声道:“其实您想借魏少爷的手教训二少爷,让其莫要轻敌。”

    “不错!”自睿哥了胜仗,封了官位,许他察觉不出,但身为过来人的他与老大却知,现下的他有些骄傲自满,为了点醒他,自是要让他心神乃是身体受到创伤,方能寻回本心。

    刘奎轻声道:“从到大您最是疼爱二少爷,您的苦心,他现下许是不知,但终有一日会明白。”

    诚如老太爷所料,他二人在一百招之内,由睿哥摔倒在地而分出胜负,老太爷由着刘奎搀扶走上前,看着躺在地上不住喘气的睿哥,淡淡道:“故意输的感受如何?”

    睿哥身子一僵,抹了把额头的虚汗,低声道:“祖父……”

    “睿哥,你可以不擅长谋略,可以避重就轻,更可以恣意妄为,但你却不能丢了镇国将军府英勇好战的血性。”

    睿哥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不言不语。

    “你为何会输?你知我知青墨更知,你们比划之中,即便你有心相让,青墨可曾对你有过一丝松懈之意。”

    “我……祖父……”

    老太爷冷冷道:“睿哥,你太令祖父失望了!”

    转瞬间,青墨便明白老太爷的算,此举不仅出了他心头的怒气,更是借由他的手敲子渊,只因一旦他与人比武,便会竭尽全力,此时如此,战场上亦如此,身为将士,若你不珍惜自己的向上人头,难道还指望旁人救你,便是能救,也只能救你一时,不能救你一世!

    睿哥脸色惨白,扑通跪在地上,低喃道:“祖父,孙儿错了!”

    “身为将士,即便明知此战会输,也会御敌到最后一刻,可是你呢?”老太爷手一松,手中的鞭子应声而落,发出沉重的声响。

    刘奎扶着老太爷缓缓离开,只听他沧桑道:“青墨,老夫很是中意你!”

    魏廷茂眉眼一喜,随即敛了敛心神,走上前扶着睿哥起身,低声道:“子渊,莫要多想。”

    “祖父对我失望了,”睿哥惨笑道:“我让祖父失望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

    “可你我同岁,我不如你远矣!”无论武功还是谋略,皆不如青墨,此番在山西抵御外敌,若不是青墨三番两次的救他,他焉能有今日之作为,而他不曾反思,却因升官而沾沾自喜。

    “子渊,莫要如此自嘲!”

    睿哥缓缓推开他,脚步踉跄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