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忍什么辱负什么重,别老老实实听他们的话,被他们欺负。”傅十九声道。
廿顿了一下,思考片刻,才呆呆的回答道,“可是不老实,就会像师兄一样,被罚的吃不了饭。”
傅十九:……
看着新来的师弟又呆又傻,但话是真的锐利。
他赶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的手和腿,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天生的。从记事开始,手腿就是断的。”
“那你的父母……”
“我是孤儿。”廿的声音很平淡,迅速的结束了谈话。
傅十九语塞,没再是问下去。
冬日早起床格外困难,天不亮,傅十九就被迫爬起来,在院中砍柴烧火。
“哐——哐——哐——哐——”他故意把劈柴的声音砍得特别响,有意让同门也不能安生睡觉。
谁让同门们捉弄他,到头来只有他受罚。
果然,不一会儿,傅十九就听见房间里不耐烦的叹息,咂嘴,翻身,此起彼伏。
他满意的笑了笑。
又砍了一会儿,他听见有脚步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他以为是哪个忿忿不平的师兄,扛起斧头就转身,一副凶相毕露的样子。
可来者不是什么师兄,而是昨日刚入门的师弟。
傅十九看见这个新来的师弟,用着不合身的义肢,一瘸一拐的走来,右臂的袖子是空的,寒风一冻,面色尤为惨白,牙齿颤的嘴都闭不上,“怎么,他们派你来劝我安静?”
“他们是派我来劝你安静,”廿的声音有点哑,鼻音很重,应该是冻得,“不过我主要是来看看……十九师兄是不是受伤了?毕竟砍柴不需要发出这么大动静,以为你是在求救。”完,廿看了一眼傅十九身强体壮单手抗斧头的样子,了个哈欠,“幸好,你只是在发脾气,不是把自己砍伤了。”
傅十九:……
只见新来的师弟完,又带着满脸倦容,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傅十九呆滞的放下发泄情绪的斧头,直直的垂头看着地面。
怪了,他明明回怼的话都想好了,但被这么一关怀,心中却无端生起愧疚。
自师父回来,傅十九就和伙房难舍难分。
每日除了日常训练,就是在伙房里帮忙砍柴,挑水。不得不,自从闲暇时光都被这些差事占满之后,他的确没闲工夫去和别人架斗殴。
今日,训结束,傅十九看见同门都围在院落中间的花树下。
他也去凑了个热闹,原以为是大家在赏花,看见师父正给新来的师弟试着新做的义肢。
除了腿肢,还有可以进行动作的手肢。穿上衣服,乍一看和普通人当真没有什么异样。
他看着廿用义肢握起了地上的树枝,装作刀柄在空中划了划,露出欣喜和震惊的笑容。
“哟,十九,过来看看你的师弟。为师给他做的义肢怎么样?”
突然,人群中站的最高的那个男人发话。即便是和他话,那双手还是搭在大师兄坐的轮椅上。
傅十九难得被注意到,先是欣喜了一下。
随即,没理会师父的呼唤,依旧在原地板着脸站着。
男人也不勉强,爽朗的笑道,“阿弟,你看看十九,和你时候简直一样,聪明机灵但就是特别欠揍。”
“嗯。”轮椅上的大师兄闷闷的,也跟着笑了笑,目光转向一旁孤零零的傅十九,“可惜我后来腿废了,机灵不起来,就只剩下欠揍了。”
“什么呢阿弟,肯定会好的……”
傅十九没理会他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自顾自回到杂物间,寻找筐子,准备出门找药。
还没找到药筐,突然,身后传来了一点动静。
傅十九回头,发现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行礼,“师父。”
男人倚靠着门框,不急着言语。
“您……”还没完,傅十九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他扔了过来。
他伸手接住,发现是一柄长木剑。
“还记得当年,我从疫病村里把你捡出来,你稀里糊涂的认了我这个师父……当时你还那么,一转眼快长到为师腰间了。只是没想到性情和时候相差甚大,明明时候还怯懦懦的,现在长成个会咬人的老虎了,”男人的声音很低,完轻笑了几声,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次回来,见你这段时间训练刻苦,身上的志气不输任何人,决定把长剑的剑法传授于你。”
傅十九愣住。
长剑剑法……
他依稀记得,当年,师父保护他不受官府那些狗贼伤害的时候,用的就是长剑招式。
进了师门后,同门都是以基础武学配合短剑格斗以及暗器使用居多,没见过谁和师父一样,手拿长剑的。
“以后每日过了午时,来内院的桑树下。这段时间趁着我在遥月门,把你的剑法基础扎实了,往后你大师兄给你讲的时候,你也听得懂。”
傅十九顿了一下,“长剑剑法……大师兄也是会的吗?”
“当然了。不过他已经很多年没拿剑了,毕竟他的腿……”男人到这儿迟疑了。
傅十九没再问下去,双手握剑,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叩首道,“多谢师父。”
待男人走后,傅十九有点欣喜。
自师父回来,他的惩罚就没断过。他原以为,这个男人不喜欢他这个便宜徒弟,见到就烦,所以才不分青红皂白只罚他。
没想到,对方还记得把他捡回来的细节,记得他时候的性格,甚至……给他特殊对待,传授同门学不来的剑法。
想到这儿,傅十九发现挨罚似乎也多了一丝乐趣,心甘情愿的背上药筐,步伐也轻巧了不少。
晚归回来,傅十九耐心的熬着刚采摘回来的草药,心情依旧沉浸在早些时候,师父来关怀他的喜悦。
即便饥肠辘辘,伙房里也找不到吃的,傅十九还是十分开心的干着活。
正煎着药,空气中突然多了一点食物的香气。
傅十九努力的嗅了嗅。
“师兄。”
正嗅着空气,身侧冷不丁传来低哑的声音。
“廿?你怎么还没睡?”刚问完,傅十九的目光就被廿手上的食物吸引了过去。
廿没话,只是把食物递了过去。
傅十九也没话,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肉饼的馅料很足,无疑是抚慰饥饿的良药。
“你从哪儿弄得食物……”傅十九一边咀嚼,一边含糊的问道,“平时我们的伙食没有这么好啊……”
“从大师兄那儿偷的,”廿冷静的道。
听完,傅十九眼睛瞪大,恨不得把刚才吃下去的全部吐出来。
“怎么了?”
“你怎么敢偷大师兄的——”
“我街头流落的时候,偷过更为位高权重大人的财物,现在只是偷一两个肉饼,不会被发现的。”廿完,又解释了一句,“我已经吃了一个了,给你留了两个。”
傅十九:……
最终,他还是了一声谢谢,继续啃完了剩下的食物。
偷窃在师门是绝对禁止的。
相互包庇更是。
可是这些违规的行为,都是为了他,这种被偏爱的感觉,别让傅十九去揭发,没沉溺在此就是万幸。
吃完,傅十九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腿疼,睡不着。”
傅十九:“腿疼?”
廿:“义肢不太合身,师父会有半个月的磨合期。”
傅十九点了点头。
“话十九师兄,大师兄的腿是怎么回事?我今天问师父,怎么不给大师兄也重新装一副义肢,结果被骂了。”廿的声音还是呆呆的,“问了其他同门,又挨了一顿骂。”
傅十九忍着没笑。
大师兄的腿的确是个禁忌话题。
他刚入门的时候也好奇过,不过没傻呆呆的去问别人,而是慢慢认字了以后,偷偷去翻书寻找记载。
“我只告诉你,不准出去。”傅十九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师弟分享这件事。
反正两个人早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了。
廿点头。
“大师兄的腿原本是好的,只是某次出行,和某家的姐相识,他便回来求师父放他出师门。师父虽然不舍,但还是同意了,结果师兄下山后,姐的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便给他下毒……再然后腿就废了,又回到了遥月门,和师父成了结拜兄弟。不过这么多年师父一直再想办法给他治腿,有的时候大师兄还是能站得起来的。”傅十九使劲儿回忆着日记上的内容,“什么毒也不清楚,那姐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本事弄到这种奇毒,最后嫁的人家也没大师兄富有帅气,可惜了。”
“那奇怪了……”廿喃喃道。
“怎么奇怪?”
“刚才偷肉饼的时候,一直听大师兄对着师父大吼,是师父害了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所以我才好奇。照十九师兄这么,大师兄从承蒙师父教诲,长大一意下山,最后追爱不成被下毒,师父还肯供养着他,每日替他找药煎药……大师兄却还吼着是师父害了他,未免太不懂得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