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春节的时候, 爷爷奶奶带着亲孙子过来做客,顺带也看看她。
这几年他们都没怎么联系,除却新年过电话祝福以外, 一切都跟事情没发生时的一样。
冷不丁看到长发飘飘的焦然,皆是一愣。
奶奶夸奖她,然然长大了啊,长得好漂亮,像妈妈。
焦然亦是没想到……
没想到奶奶会这么。低头一笑,感激地抱了抱奶奶。
爷爷在一旁:“人就是得多笑笑, 然然笑起来好看多了, 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
“是啊,”奶奶在一旁附和, “人的生活不可能一辈子都那么刺激, 大部分时候都是平平淡淡的。”
……
焦然知道老人家这么是有人教的, 夸一夸,开解一下心态脆弱的年轻人,但还是很感动,感动到隐隐约约想哭,当天心情也很好。
也许是气氛融洽, 下午家庭聚餐的过程相当愉快, 住家的妈妈和姐姐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冬天天黑得早, 焦然随便垫了肚子,去帮住家的姐姐把农场的鸡赶到窝里, 喂了牛和马,做完这一切, 洗了手出来,看着晚间天色愈发浓郁。
焦然伸了个懒腰, 趁着此刻的空闲,想起了是否考研的算。考研意味着她还要过两年‘大学’生活,疗养院,学校,住家三点一线。
如果当下不继续念书,她可以专心的接受治疗,尽管现在病情已在可控范围内,如当初邓肇劝慰她所的‘预后良好’,一切都很顺利,虽然顺不顺利也五年过去了。
最后焦然还是决定考研,因为不读书也不知道干嘛,读书可以继续思考,她还不想变成一个没什么用的残废,往后都没有寻求幸福的底气。
可事情究竟是怎么变得奇怪起来的,焦然也忘了。
只记得有一天,住家姐姐对她,收到很多包裹,收件人是她的名字,寄信人则是Lucas。
她倒是认识几个叫卢卡斯的人,可那些人,不是有女朋友,就是老师,还有一些是一面之缘没有任何交集的朋友的兄长和朋友。
本着寄错了的心,她开始联系那几个叫卢卡斯的人,但他们几乎都不约而同的近期没有给她寄过东西。
没办法,焦然只能拆开来看。
拆开之前,她很谨慎地搬来探测仪,将这些包裹从头到尾都筛选了个遍,最终数据现实正常,没有辐射和超标准的化学物品等,焦然才拿来剪刀,将这些包裹陆陆续续的拆开来。
可当她拆开第一个的时候,人就已经惊呆了。
是一条镶嵌珍珠贝母,密镶钻石的玫瑰金项链。
后面几乎都是类似的首饰,镶孔雀石,暖色缟玛瑙,红玉髓……
抑或镶嵌紫水晶,玉髓和红碧玺的……
住家的妈妈艾米端果盆上来给她时,看了一眼,随口问:“你最近又去二手市场了吗?那里新进了那么多货?好漂亮,多少钱一条?二十刀可以买到吗?”
二十刀……
焦然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些宝石和做工材质,从她毕生所学的知识中,没有两万刀都买不下来。
当然最后她也知道了,那条紫水晶的项链单价其实是三万刀。
但这是后话。
这时候的她还有点发懵,搞不清楚现实情况,甚至怀疑自己又开始‘看’到一些有的没的,尽管她以前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有现在眼前这一幕如此的异想天开。
如果不是自己生病,又找不到寄件人,那她很难不把这堆东西跟‘栽赃物’挂上钩。
可拆到一半的时候,她又有点怀疑人生了。
因为她开始拆出一条裙子。
吊牌上的信息一搜——
明年的春夏高定。
……今年才刚到一月,就明年的春夏高定。
这种东西不是正常人能买得到手的,要么是品牌会员提前订货……
思之及此,到提前订货,焦然顿时背后一凉,毛骨悚然的发现这条裙子就是她的尺码。
……焦然捏着这条露背裙的吊带,开始攒眉瞪眼,陷入异常的沉默。
沉默过后,焦然慢慢接受了这堆东西,也许,可能,概率,或许真的是没寄错,就是寄给她的,收件人写着她的名字,且是中文名字。
怀揣着震惊过后麻木的心态,焦然花了一下午,拆开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多个包裹。
除了衣服项链,还有一些耳环和戒指,都是一些女性化的物品。
唯一比较男性化的,只有一件超大码的白衬衫。
崭新的,但没有吊牌。
不知为何,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儿的做派像是认识的某一个人……
那人绝对干得出来这事儿。
可没展开细想多久,焦然沮丧地泄了口气。
不可能的。
这几年她有在偷偷留意江御的生活,不过火,只是从他公开的社交帐号上,当一个旁观者的姿态。
他过得很好,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保送了国内著名高校,甚至于保研的名额也拿到了。
这几年夏校基本都来的US,焦然有悄悄地去看过。从伊利诺伊州去往马萨诸塞州,飞机加上转机,也就七个时的航程。
他长高了,骨架子又大了,比以前爱笑,穿衣风格亦愈发成熟了。
身边一堆富家子弟学霸环绕着,以他为中心的圈子。
尽管见到了日日夜夜想念的人,但丝毫没有激起她任何想要接近的心。相反,见到喜欢的人在离开她后,有了全新的,积极向上的美好生活,她很难会生出靠近的心,那就跟去搅和人家的美好生活没什么区别。
于是每一次,她都会因为渴望靠近而来到这里,又因不能靠近而远远伫立着。
每一次的靠近,她都很心的乔装扮过,这种感觉仍似曾相识,仿佛他们第一次见面……
因此她还练就了一手精湛的化妆技术。
她自认为化完妆后毫不起眼,艾米见了虽不明白她是为何把自己往丑了化,但纠缠着要评价,艾米也只能出一句,普普通通,走在街上绝对不会有人回头。
艾米是个靠谱的人,有艾米这句话,于是她很放心的去了。
今年夏天也一样。
她统共带了几套衣服,准备今天穿这一套,明天穿那一套,保险起见,多带了几顶渔夫帽。
第一天。
焦然没有特意化黑几个色度,但在脸上点了一些雀斑,将侧脸的下颌角修容成方脸,正脸因着渔夫帽也看不到上半边,于是她只敷衍地改了唇形和下巴修容,长发飘飘地也能遮挡一些。
她不知道江御的具体航班,只能根据他同行的几个同学朋友发的落地信息报平安,推测出他的移动位置。但也没傻到去机场蹲点,她直接去了大学附近,寻找之前踩点过的,不易被发觉的角落。
有些是社区堆积起来的纸箱子,有些是不要的旧沙发,柜子。
风大的时候可以去一些角落的避风港,但概率会碰上流浪汉,焦然身上带有食物的时候,偶尔会分发一些给他们,然后大家一起躲在角落里吃。
这些流浪汉看她的眼神多半是觉得她脑子有问题,焦然领悟到了,但她出门在外遇到不熟悉的人,一般都装哑巴。
装哑巴,这起初是一个暗号。
起因是第一年去的是精神病院,那里的防自杀措施比她后来待的疗养院要严格许多,但她反感对着摄像头,亦讨厌房间中安置监控,那她要怎么意识到自己看到听到不存在的东西?
那就是当一个哑巴。
如果她开口话,很大程度上就是发病了。
不过这玩意儿就如同药物一般,有个耐药过程,后面就不起作用了。
但她还是乐此不疲的,玩着沉默的游戏。
人没来的时候,她一般就躲在角落里,拿出笔记本写作业,看文章 文献,赶due,赶完一个due,还有八百个due,八百个due之后还要作业演讲,赶到最后她都搞不懂为什么抬起眼,自己会在这个角落中。
于是,第一天没成功见到人。
第二天,焦然换了一身比较舒服的衣服和妆容,轻车熟路地又去了大学附近。
本着上午九点半,这个时间太尴尬,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焦然去了附近的星巴克,点了一杯冷萃咖啡,一块充饥的帕尼尼,又开始赶昨天的作业。
但也许人真的不适合一心多用,耳机一摘,抬眼一看,对面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她竟然一直没注意到。
她沉默。
江御也保持着沉默,却是轻轻眉眼带笑的。
谁也没有先开口话。
最后是他们隔壁后面那桌的混血男生吹了一声口哨,焦然才渐渐回过神,朝后看了一眼。
是江御的大学同学,在中国留学的混血美籍。他:“嗨,女士,真有缘,四年了,每一年都能见到你。我朋友今年要是还能见到你的话,他一定要跟你做朋友,不会再错过。”
焦然渐渐读懂了什么,愕然地回头对上江御的眼神。
“我让你走,可没让你永远的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