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坦诚相对
关于路长嗟的身份,连暮不是没有猜测过,但他没有想到真相会这样猝不及防的来到自己面前。
原本急切的心情一下子冷静下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怀着怎样的态度和心情去见路长嗟。从房门口到床前,原本不过片刻的距离,现在的连暮却仿佛在跨越一座大山。
当他将目光放到路长嗟脸上时,无尽的困惑,不安和纠结奔涌袭来。
躺在床上的路长嗟并没有醒来,他的意识昏昏沉沉,许多记忆的碎片一下子涌现在他的脑海中。从第一个世界到现在见过的人与事是他所熟悉的,然而还有一部分碎片是他完全陌生的。
在这些陌生的记忆碎片中,有学校,有星空,还有一场大爆炸……
当然,在无数的场景中,路长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军官的背影,强烈的本能驱使着他想要看清那个男子的长相,于是他喊住了走在前面的男人。
就在男人转身的那一刻,路长嗟觉得身上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有了意识。
现在,路长嗟无暇思考梦境当中的那个男人,因为他察觉到有一个人正抱着自己,对方的双手掌在自己后背上,准确来是皮肤上抚摸。
原本处在昏迷状态,当路长嗟的上半身被支愣起来之后,便一直无力的靠在抱住他的人身上,他的头也就搭在对方的肩上。
意识逐渐清醒,路长嗟毫不意外的认出了此刻抱着他的人,从背部的疼痛中,他也猜测连暮是在为自己换药。
路长嗟又眯起眼睛,几个月来他每次想要亲近连暮,对方不是僵硬就是找理由避开,哪里会像现在一样主动。
早知道有这待遇,他就多受伤几次了。想到这里,路长嗟忍不住笑出声来。
尽管只是低低的一声,连暮还是听到了,他心头一喜。
“醒了?”声音听不出来任何欣喜,反而平静的可怕。
路长嗟还没有察觉到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他哑着嗓子可怜兮兮道:“连暮,我好疼啊,想要你亲亲我。”
连暮没有半点动容,只是轻柔地完成了手上换药的动作,然后松开路长嗟,将他扶着避开伤口,侧身靠在床头。
做好这一切,他灿然一笑,俯下身子来到路长嗟的面前。见到此状的路长嗟自然是期待的,闭上眼,等待着他期待中的情形。
下一刻,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正当路长嗟心神荡漾之际,那只手掌轻轻按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朝着下方。
“呵呵。”连暮笑了两句,“长公主,不对,我应该称呼您为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您睁开眼瞧瞧自己,别演了。”
终于,被发现了?
路长嗟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并没有穿衣服,只是从后背到胸前绕了一圈细布,估计是用来包扎伤口。
一时间他只觉喜忧参半,便心翼翼地抬起头观察连暮的表情,解释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意欺瞒你,毕竟我的身份一旦暴露,就是欺君大罪。”
只可惜连暮似乎对他的话不为所动,依旧是站在旁边冷冷地望着他。
不过,如果连暮对路长嗟真的一副铁石心肠,又怎么会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还亲自换药呢?
路长嗟坚信连暮对自己的态度还有转机,便开始解释起自己的秘密,也就是他不得不男扮女装的原因。
“在我父皇还未被立为储君之时,皇子妃生下嫡长子不久后便逝世,现在的贵妃,也是就当时的赵侧妃在王府后院一手遮天。不久后她也有孕,然而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王府的后院中没有任何孩子能平安生下来,就连皇子妃所生的嫡长子也没能活过第三年的生辰。”
“后来,我母妃有孕,好不容易将我生下来,为了能让我平安长大,便买通接生婆称生的是女孩。也正是我出生的那日,父皇被先帝封为太子,所以即使母妃早早仙逝,我从也受到颇多优待,得以平安长大。”
到这里,路长嗟哽咽道:“若是母妃没有将我当做女孩,恐怕我也活不到见到你的这一天。”
竟是如此……
难以想象,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连暮的心情从被骗的愤怒一下子转变为对路长嗟的同情。
同情归同情,连暮又想到另一个现实。现下储君之位未定,大皇子与二皇子早夭,剩下的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间早已暗流涌动,拥护他们的三党朝臣也一直在为立储之事明争暗斗。
既然路长嗟本该是一位皇子,他将自己选为驸马,其实只是想拉拢自己,以增加日后夺得太子之位?
连暮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之处,这样一来路长嗟的所作所为就有了合理解释。好深沉的心机!
“所以你找到我,是为了你的野心。”
“野心?”路长嗟还不知道连暮的心思已经绕到了何种地步,他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很是疑惑。
见他迟疑的模样,连暮以为自己中了,心中没来由的蹦出一股怒气,讥讽道:“呵,果然是为了太子之位。”
“当然不是!”这下路长嗟终于明白他的话了,不得不连暮的脑补过于强大。
他急忙解释道:“我决没有夺储之意,对那个位置更没有半点念头。至于为何选中你做驸马,只有一个原因……”
“如果我有野心的话,那么我的野心自始至终就是你。”
野心……是我吗?
连暮瞳孔微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好在路长嗟的注视下仓皇而逃。
趁连暮还没有走出房间,路长嗟遥遥问道:“连暮,我只问一句,你可愿意与我将错就错?”
……
京郊,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路边。
原本躺倒在路边的流民接二连三注意到他们一队人,准确来是注意到豪华马车后面跟着的一辆载着货物的车。
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陪同一名衣着华贵的十二三岁的少年走下马车,后面还跟着几名侍卫在搬运什么东西。
少年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场景,满脸都是嫌弃。他双手紧紧提着自己的衣服,以防自己碰到周边一点点污秽。
要不是路长啸那个死丫头无意间透露,他还不知道天子脚下竟有这样一块地方。
想到这里,他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们快点儿!”
侍卫们加快速度,终于将车上几个半人高的木桶全都搬下来,依次排在路边。
木桶盖子揭开,竟然是香喷喷的白米饭和蔬菜,其中还夹杂着肉菜。不用,这些都是用来救济灾民的。
热腾腾的香味四处弥漫,两个月来就没吃饱过肚子的灾民们全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原本已经没有力气的身体突然来了力气,一拨又一拨人站起身子。
那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开口喊道:“站在你们面前的乃是五皇子殿下,殿下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便为大家带来了食物。”
被这么多双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五皇子只觉得一阵恶寒。贱民就是贱民,这样的饭菜在他宫里连狗都不吃。
原本他还想亲自装装样子,现在却恨不得离他们要多远有多远。五皇子坐到凉棚下,吩咐几个侍卫开始施饭,只留贴身的太监在旁边伺候。
眼看着饭菜越来越少,闻风赶来的灾民却越来越多,场面逐渐混乱起来。
“啊!”五皇子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是混乱之中,有一碗饭菜飞到了他的身上。从锦衣玉食的他气得直跺脚,大呼要砍了这里所有人的脑袋!
而喧闹之中,哪里有人会听到他的话。即使听到了,现下也没有人会管他。五皇子气呼呼地转身就往马车走过去,他要立刻回宫。
若不是为了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这些贱民的死活与他何干!
还没等走两步,一只骨瘦如柴的土狗朝他脚边上的饭菜跑过来。五皇子正愁没地方撒火,抬起一脚便把这只土狗踹飞。
看着那条狗被踹得奄奄一息,五皇子笑了:“恶心的畜牲,也敢跑到本皇子旁边!”
完,他接着朝马车方向走去。正要上车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破风之声,他转过头。
那只土狗大张着满嘴利牙,迎面扑来!
“啊!!!”
“快来人呀,保护殿下!”
……
当日,宫中传出噩耗。五皇子被一只狗咬得血肉模糊,不仅脸上破了相,两只眼睛也看不见了。
查清楚此事的皇帝震怒,然而他却怪不到任何人身上。五皇子的生母瑾妃哭得死去活来,贵妃则是怒火攻心。
整个赵氏家族倾尽全力培养五皇子,不就是为了让他登上九五之位,可现如今他却成了一个废人!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十几日后,前朝却传来赵氏一族贪赃枉法的消息。
这个消息自然就是从屏州传过来的。
初到屏州的第一晚,路长嗟与连暮便算查赵刺史。当晚,刘侍郎与林茂勋也来找连暮,两个人竟然都是的这件事,于是三人便展开了调查。
经过第一天赈灾时遇到的刺杀后,几个人便更加确信有人在暗中搞鬼。
等赈灾结束,他们要返回京城赴命时,便当场捉住了赵刺史,赵氏一族不仅贪赃枉法,更是欺上瞒下,作恶累累,连那日的刺杀也是赵刺史奉命安排的。
本就对五皇子一事耿耿于怀的皇帝,看到这个消息更是被气得不轻。
赵氏一族全部压入大牢秋后问斩,赵氏姐妹也被入冷宫,连带着二公主与五皇子也被终身禁足。不过林茂勋因为揭发有功,又自愿守护二公主余生,皇帝也就没有治他的连坐之罪。
屏州赈灾使得当地灾情有所好转,总算让皇帝得到一丝欣慰。然而还没等他缓过神,西北边又传来消息。
胡人正在集结人马,准备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