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打脸
脖颈间传来温热的呼吸,谢钰的身子绷得更紧了。他不知道九这是怎么了,只得虚拥着她,温柔而又耐心的抚着她的背。
“哥哥,我没想过跟你置气。”九瓮声瓮气的。
“嗯,我知道。”谢钰任由她搂着脖子,像个孩子似的撒娇,“九最好了。”
“那哥哥究竟是为什么生气?”
九抬头看着他,谢钰见她非要问出个好歹,只得挑一部分原因告诉她:“画像。”
“画像?”九微微蹙眉,半晌,突然笑开怀,问道:“哥哥是觉得我没给你画吗?”
谢钰:“……”
他撇过头,微不可闻的“嗯”了声,这确实也是一个原因。
谁知九却突然转移话题:“哥哥,你还要忙吗?”
她指了指案桌。
“忙完了。”
“我困了,想回去休息,板栗酥你记得吃哦。”
丢下这句话,九提着裙摆就跑了。
谢钰看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总觉得九后面怪怪的。
檀云和秋纹一直在书房外等着,见九出来,她两连忙迎上去。
秋纹迫不及待的问:“姑娘,公子他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九回头看了眼,谢钰并没有出来。她拉着两人大步离开,声音也同时降低了些:“咱们快回去,我要给哥哥准备个惊喜,明天好送给他。”
翌日,京城下起了初秋的第一场雨。
大雨淋漓,啪嗒似的在地上,像断线的珠子。九撑着伞,抱着东西来到松苑。
雨势很大,九的裙摆都湿了。谢钰今天没去上早朝,而是留在朴陵坊。
他临窗对弈,听到院外的动静,抬眸淡漠的扫去,一抹淡绿携着雨雾闯入眼帘。
谢钰认出那是九。
他微微皱眉,起身走到屋外,恰逢这时九也刚走上石阶。
她将油纸伞搁在长廊旁,理了理被湿的碎发。
谢钰拉着她纤细的手臂走进屋子,拿出干净的帕子给她擦雨水。
九乖巧的坐着,背后是宽阔高大的身躯,哪怕隔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
“这么大的雨跑过来干嘛?”谢钰问。
九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她握住谢钰的手腕,“哥哥,你先别忙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她拉着谢钰的手走到桌子旁,把护得好好的几幅画卷递给谢钰。
“开看看。”
在九期待的目光下,谢钰开其中一幅画,画中的自己戴着乡下做饭的灶布,正拿着刀低头专心切菜。
谢钰:“……”
他看了眼九,对方坐在凳子上,双手托腮昂头看着他。
谢钰又开其他几幅,有他教书识字的,有他困极了趴在堂屋方桌上休息的,还有他背着背篓帮九干活的。
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画面,但九全都记在脑子里并把它们都画了下来。
九甜丝丝的问:“哥哥,你喜欢吗?”
她和谢钰在清河村生活的点点滴滴,她都记的。
“嗯。”谢钰把画卷起来,嘴角微翘:“九画得很好看。”
闻言,九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可是……”她有些纠结道:“哥哥你昨天不是才我画得很丑吗?”
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钰:“……”
他撇过脸,拿着画卷往屋内走,“那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她画的吗?九脑袋瓜里有疑问。
谢钰放好画像,瞧见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他看了眼九,“想学下棋吗?”
“想!”九愿意尝试所有没尝试过的东西。
两人坐在窗边,外面下着雨,雨雾蒙蒙,时而刮过一丝凉意。
谢钰倒了杯热茶放在九手边,认真教她该如何落棋以及一些规则。
九听得很认真,她记性好,脑袋又聪明,很快就能举一反三。
但是……
对上谢钰这只老狐狸,她显然不够看,落棋没多久就被吃得死死的。
九不知道败了多少次,再加上屋外雨声渐大,给她心里平添几分燥意。
她盯着谢钰修长如玉的手指,眼见他要落棋吃子,九立马抓着他的手腕。
“嗯?”谢钰抬头,那双深邃清冷的眸子含着笑意凝望她,嗓音慵懒缱绻,像一把钩子轻轻刮过九的心脏。
九眨着眼看向他,“哥哥。”
谢钰看懂她想表达什么,空余的那只手,胳膊肘撑着矮桌,单手托着下颚,以一副九从未见过的肆意姿态看着她。
“想我让你?”
九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可以吗?”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哥哥。”
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
许是相处久了,九真心把谢钰当做自己的亲人,她像个孩子似的缠着他撒娇,谢钰被她闹得没辙,用手指头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行吧,下不为例。”
九瞬间眉开眼笑。
*
谢钰大部分时间都在忙,九能见他的次数很少。他不在的时候,她就待在竹苑想衣裳的新花样,等样式画好后,九才拿着图纸去锦衣阁。
她上次跟金掌柜了自己的想法后,对方表示只要她把图纸送来,如果真的可以就按照她画的花纹进行裁制。
金掌柜能搭理偌大的锦衣阁,本身就有真本事,他仔细瞧着九设计的款式,笑得慈祥:“大姐,您想的点子很不错,可以试试。”
干这行的,很多人都会陷入封闭的思维,所以设计出来的样式都大同异。
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道:“谢谢金叔。”
努力的结果被人得到肯定和称赞,九心里很开心,已经迫不及待想回朴陵坊跟谢钰分享。
京城的街道永远都是热闹繁华,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叫卖声络绎不绝。
突然,前方传来人群的慌乱声,似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身穿锦衣的男人拿着马鞭,攥着缰绳,竟然公然在大街上纵马,马蹄哒哒而过,所经之处一片狼藉,甚至还有人因此受伤。
眨眼间横冲而来,眼见逃不掉,护在九身边的秋纹和檀云顺势迎难而上,随手拔下头上的发钗,一左一右冲上去拽着马盔,以强悍狠厉的手段直接制服野马。
烈马发出沉重的嘶鸣,前蹄上扬,马背上的男人没坐稳,狼狈的摔在地上,疼得吱哇乱叫。
烈马轰然倒下,秋纹和檀云握着发钗对视一眼,心脏不可控制的猛跳。
刚刚那危险的场景,差一点就要伤到她们家姑娘。
万幸,没事。
秋纹和檀云回到九身边,“姑娘,您受惊没?”
“我没事。”
“哎哟喂,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把您害成这样?”那男人的跟班们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都快没了。
这也是摔出个好歹,他们也别想活了。
唐源被厮们七手八脚的搀扶起来,他疼得脸都抽搐了,却不忘吩咐下人:“你们几个给本少爷看住那三个娘们,别把人放走了。”
他指的正是九三人。
秋纹和檀云把九护得好好的,目光警惕的看着这些人。
唐源被人扶着走到她们面前,“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少爷动手,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满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九皱眉:“你当街纵马,伤了那么多人还有理了?”
谁知,唐源听了哈哈大笑,他的那些跟班也都面露讥讽。
“都是些平民而已,受伤了又怎样?难不成还要本少爷给他们赔礼道歉?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本少爷可是堂堂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也不看看他们那些贱命配不配。”
“你——”九被他这草菅人命的语气气到了,同时也明白谢钰之前,京城水深,阶级更是层层分明。
唐源嗤笑:“我怎么?本少爷的句句在理。”他环顾四周,看见那些普通百姓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更是痛快。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威风,原来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调笑的嗓音闯进来,陆徵拿着折扇走到九身旁,笑脸盈盈的看着唐源。
唐源认得他,当今风头无两的探花郎陆徵,连他爹都在私底下夸陆徵,这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怎么?陆探花也要来多管闲事?”
“不行吗?”陆徵一直都是笑着的,配上他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让人觉得颇有些风骨。
陆徵是探花郎,是要入朝为官的,更何况据他背后还有贵人相助,唐源的脸色沉了几分:“陆徵,你别多管闲事,心惹火烧身。”
“陆某爱好广泛,其中有一样就是爱管闲事。”陆徵拿着折扇拱手一揖,装模作样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真是抱歉了。”
“你——”
论耍嘴皮子,唐源确实比不上陆徵。
陆徵开折扇轻轻摇着,笑着提醒道:“唐公子,恕陆某多嘴,听闻近来太师回京,你当街纵马是,要是连累你父亲……”
他“啧”了声,笑着摇头,那模样看着就欠。
唐源光是听到“太师”两个字,脸色唰的一下子就变白。
太师谢钰,他曾在宫宴上见过一次。那是除岁夜宴,皇帝设宴,文武百官携家眷入宫。
那晚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太师坐在显赫瞩目的位置,却有人趁着斟酒的空档欲行刺他。
只是那人还未近身,就被暗卫砍下头颅,与此同时宫殿之上满是杀手。
太师独揽朝政,其行径狠厉毒辣,树敌众多,想杀他的人犹如过江之卿。所有人都在逃窜,只有太师一人稳当的坐在位置上,慵懒的靠着圈椅,含笑似的望着这场大殿上的杀戮。
当时宫宴上血流成河,最后杀手全部伏诛,有人呈上结果,是先皇党羽同兵部尚书勾结,想要除掉谢钰这个奸佞。
而谢钰当时是何反应,他的指腹滑过杯沿,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甚至都没有请示皇帝的意思,直接下令在大殿上杀了兵部尚书。
事后,他只对皇帝:“清君侧乃臣之所责,陛下觉得呢?”
皇帝只是个傀儡,当然得事事应着他的话。
这场经历在唐源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从此他也知道太师谢钰有多可怕。
唐源生了怯意,话都没多,带着厮们转身就走,好像生怕闹大,把事情传到谢钰耳里。
九见他仓皇逃离,回想刚刚陆徵的话,他只是提了句“太师”,竟然就把唐源吓成那样?
她怀着好奇的心问道:“陆公子,敢问你口中的太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