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古怪的香气

A+A-

    幻影里,九身穿浅粉的衣裳,站在床前笑脸盈盈的望着他。

    谢钰直觉不对劲,闭眼再睁开,幻觉消失,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梦。

    火铳的弹药还残留在身体里,哪怕九给谢钰封了穴位,刀子割开肌肤的钝痛,还是如同狂风暴雨般袭卷他的神经。

    谢钰没吭声,清俊的脸上溢出冷汗。

    取弹药是精细活,九拿着刀的手很稳,在外人看来她有条不紊,但细看会发现,她鬓角的发丝已被汗水湿,唇色透着一丝苍白。

    “哥哥,你再忍忍,快好了。”九极力压住声音里的轻颤。

    谢钰喉结滚动,嘴里溢出低沉性感的声音:“嗯……”

    时辰渐渐流逝,当九取出弹药的刹那,她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抓紧时间给他止血缝合。

    做完这一切,九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背后也汗津津的。

    她扬唇笑道:“哥哥,没事了。”

    “嗯,辛苦你了,夜已深,快回屋歇息吧。”

    “不用,我不困,我留下来照顾你。”九道。

    虽然谢钰现在脱离生命危险,但她担心他后半夜会发热导致高烧。

    谢钰劝无果,眼见九还搬了张矮凳置在床边。

    九给他拢好里衣,探过大半截身子,将里面的被褥扯出来给谢钰盖上。

    她坐在床边,单手支着下颚,就这样盯着谢钰,“哥哥,你快睡吧。”

    谢钰:“……”

    他阖上眼,重伤过后身子极度虚弱,谢钰很快就昏睡过去,室内燃着烛火,将这一块地方照得温暖静谧。

    九强撑着眼皮,脑袋一点一点的,但很快又清醒过来,然后伸手试探谢钰额头上的体温。

    谢钰的脑袋越来越昏沉,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又闻到那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香味。

    紧接着,他不知是做了梦,还是早已置身现实……

    九穿着浅粉的衣裙,鬓边坠有流苏做装饰,她提着裙摆欢喜地朝他跑来,然后扑到他怀里,甜甜的喊他哥哥,还喜欢他。

    萦绕在鼻翼边的香气渐渐散去,九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谢钰定眼一看,怀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回望四周,除了亭台楼阁,水榭湖畔,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的脑袋更加晕沉,眼皮子重得睁不开,整个人像是被拽进深渊,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了束缚。

    九不心又睡过去,这会额头磕到床榻边缘,直接把她磕蒙了。

    她揉着发红的额头,另一只手像之前那样去试探谢钰的体温。

    结果这一探,她人都快吓傻了。

    谢钰受伤后引发高烧,额头烫得跟烧红的铁块似的。

    九连忙给他降温,然后又让厮去厨房煎药。

    忙碌大半个时辰,直到给谢钰喂了药,高烧开始消退,九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

    她坐在床榻边,时而拧干帕子擦拭谢钰的脸,看到他昏迷时依旧紧锁的眉头,九的指腹覆在上面,轻轻为他抹平。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谢钰的体温开始骤降,浑身泛着寒意。

    九从柜子里取出两床被褥盖在他身上,看到谢钰素白的里衣上透着一丝血红,她连忙把厚重的被褥挪开。

    折腾了大半宿,屋里甚至燃了银碳,可谢钰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九咬咬牙,脱了鞋袜钻进被子,正纠结着怎么对谢钰这个重伤人士下手,却见对方寻到热源后主动贴过来。

    ·平平无奇的取暖工具·九:“……”

    怕碰到谢钰的伤口,九不敢轻易动弹,她咬紧牙关,忍着寒意,伸手虚揽着谢钰的肩膀,认命的开始充当取暖工具。

    源源不断的热气传来,谢钰倒没那么冷了,但那奇怪且不知来源的香气,像是一张密网将他裹得密不透风,然后引.诱他圈紧怀里的人。

    九被谢钰抱得紧紧的,唇瓣被迫抵着他的喉结。她整个人既心慌又无所适从,更不敢乱动,就怕自己一个不心亲上去。

    这晚,九娇弱的身躯承受了太多。

    *

    谢钰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那股香味始终纠缠他,他甚至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九主动抱着他的腰,甜甜的喜欢他,甚至还主动亲他。

    每一帧画面走马观花似的,全都折射了他内心不可告人的阴暗面。

    谢钰豁然睁开眼,急促的喘息着,颈部传来温热的痒意,他垂眸扫去,整个人顿时僵住。

    只见九纤细的手臂圈搭着他的肩,以依赖的姿态攀附着他。

    而他则把人禁锢在怀里。

    两人过分亲密。

    谢钰的耳尖泛起粉意,薄唇微抿,眼见九有苏醒的痕迹,他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九迷迷糊糊醒来,忘记自己在谢钰的床上,她的脑袋微微动了动,粉嫩的唇瓣一不心擦过谢钰的喉结。

    微凸的触感传来,刹那间,九咻地瞪大眼睛,整个人立马清醒。

    谢钰闭着眼,浑身僵硬得厉害。

    九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人还睡着,提起的心瞬间落下。

    她收回搭在谢钰肩上的手臂,又轻轻挪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掀开被褥蹑手蹑脚的起床,动作心谨慎得像是干了什么坏事。

    九离开屋子去洗漱,初冬的清寒气逼人,秋纹见她站在长廊下吹冷风,问道:“姑娘,您不冷吗?”

    正努力平复心绪的九摇摇头,“不冷。”

    檀云走过来:“姑娘,公子醒了。”

    闻言,九提着裙摆转身大步走进屋,她卷起帘子,绕过屏风,来到床榻边。

    谢钰身着素白的里衣,墨发散在背后,听见动静,他抬眸望去。

    “你怎么来了?”谢钰语气温和,嘴角挂着浅笑,一派温润公子模样。

    九暗自量他,发现他神色如常,并不知道她干的那些事。

    九松了口气,走上前搀扶着谢钰,“哥哥,你有伤在身,不能随意走动,还是快躺回去歇着吧。”

    “无碍,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谢钰拍了拍九的手背,似在宽抚她。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九微微蹙眉,埋怨道:“有什么事不能等伤养好了再处理?”

    谢钰被她训得发愣,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九。

    半晌,他握拳抵在唇边浅笑,羸弱的姿态配上清风朗月般的脸,显得格外勾人。

    最后,九拗不过谢钰,只得给他更衣。

    谢钰垂眸看着面前给他系腰带,但满脸写着不开心的九。

    他轻声哄道:“我除了去书房,哪都不去,不会出事的。”

    *

    谢钰坐在书房的案桌后,面前站着朝中重臣。

    “太师,据暗探来报,昨夜伏击您的,正是尤厥部落的死士。”兵部尚书道。

    尤厥是众多番邦部落里最强大的存在,几十年前,尤厥所在的地界开始出现干旱,且土地日复一日龟裂,导致寸草难生。

    尤厥可汗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开始大势侵扰周边部落,随着尤厥版图扩展,兵力不断壮大。

    差不多九年前,尤厥可汗举兵进攻武朝,企图吞并这富饶的国土。

    当年敌军来势汹汹,且拥有威力巨大的□□,武朝士兵节节败退,眼见尤厥铁骑就要踏过边境,六十五岁的肖世安毅然请兵出征,率领肖家军和武朝的救援军队奔赴前线,在那展开了武朝史上最负盛名的淮曲之战。

    这一战就是两年,最终虽然以武朝获胜,但那一战劳民伤财,损失惨重。

    后来先帝驾崩,谢钰掌权,他深知□□的重要性,开始大刀阔斧独揽□□交易。

    前些年,谢钰偶然得到一把火铳,其威力巨大,若用在战场上便是如虎添翼。

    武朝虽资源丰富,但矿产稀少,缺乏制作火铳的材料,于是这些年来他暗中派人听可能出现矿石的地方。

    今年春末夏初,他去玄火营视察,在回京的途中遭遇埋伏,那次同他随行的人里,除了他活下来,其他人都死了。

    他身负重伤,被追杀至偏远村落,要不是九在山上把他捡回去,他早就死了。

    清河村的那座后山,地下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如今已开采不少,足够送去造营里制作首批火铳。

    许是尤厥人听到风声,这才迫不及待对他下手,只有他死了,火铳的制作才会被搁置。

    “尤厥此番猖狂至极,他们难道就不怕我们挥兵北上端了他的老巢?”开口话的是一名武将。

    谢钰道:“七年前尤厥战败,这些年来他们虽然明面上如实进贡,但背地里的动作一直没有间断,而且……”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案桌,“尤厥人应该已经制作出火铳。”

    相信用不了多久,对方会再次挥兵南下攻武朝,然后一雪前耻。

    *

    谢钰在书房与众人议事,九照料完肖世安后,又出府跟着温如渠学习经商。

    温家人脉广,温如渠作为温家现任家主,生意上自然有不少人想巴结奉承她。

    温如渠把九引荐给同行认识,九挨个问好招呼,礼数也做得周全。

    忙碌到傍晚,温如渠带着九去了胡氏的白玉楼。

    “九,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饰品,娘为你置办些,总这么素净看着可不像温家的姐。”温如渠拉着九的手笑道。

    白玉楼是京城最好的珠宝行,在这可以买到各地珍贵的首饰。

    九的视线环顾了一圈,忽而落到柜台前,负责登记首饰的童,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挠挠头,满脸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落笔。

    另一位童走到他身边,催促道:“你看什么呢?怎么还不登记?”

    “我把这两只镯子的标记弄不见了,现在分不清哪只是螣镯,哪只是龙镯,这可怎么办?”

    “你瞧瞧你,怎么这么大意?”

    温如渠顺着九的视线,发现她盯着柜台上的两只镯子看。

    “喜欢?”

    “那就买。”

    温如渠对那位登记的童:“这两只镯子,我都包了。”

    “娘,不用,我有一只。”九连忙阻止。

    她刚刚瞧见那两只镯子跟沈清秋送她的很相似,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没事,戴着玩。”

    九瞧了眼两只镯子的价格,每只都很昂贵,价值上万金。

    若真买回去,三只一样的镯子,而她只有一双手,怎么看都多了一只,实在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温如渠拗不过九,最后只得妥协,她挑了其中一只给九,“这下总得收下吧?”

    两人买完首饰离开白玉楼,前脚刚走,白玉楼的掌柜就回来了。

    他看到最新账目,视线落到某一列,立马叫来准备上货的童,“我记得新到了一对镯子,分别名为螣镯和龙镯,刚刚卖出去一只,为什么账目上没有做好明确的登记?”

    “掌柜的对不起,我把那对镯子的标记弄丢了,因为分不清,所以账目上就没有明确注明,想着等您回来,看看能不能分辨出来。”

    素来温和的掌柜头一次发火:“那你还不快把另一只镯子拿过来!”

    若把龙镯卖出去倒没什么,可卖出去的要是螣镯,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童被吼得脸色发白,急忙从展架上取下一只镯子递到掌柜手中。

    掌柜拿着镯子细细量,镂空镌刻的玉镯,双向缠绕着纹络,没有头部,看那身形像是螣蛇……

    所以,卖出去的应该是龙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