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谢钰离京去边境的时候，朝堂上该清理，该震慑的人都敲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不能去触谢钰的霉头，所以都老实缩着，不敢再作妖。

    谢钰走的时候，九还专程去城门送他，她拿出昨天下午去太伏寺求的符送给谢钰。

    见他收好，又主动伸手抱了抱谢钰，叮嘱道：“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我不会有事。”谢钰的掌心抚着她的后脑勺，“乖乖等我回来，对了，我听陆徵有喜欢的姑娘，你以后主动离他远点，尽量少接触，免得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曾多次隐晦的告诉九，陆徵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可他们之间被救命之恩羁绊，所以九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依旧跟陆徵有联系。

    而他这次远离京城去边境，不在九身边守着，为了不给陆徵有机可乘，他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来暂时欺骗九。

    果然，换了个方法后，九立马听进耳里，她郑重的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会离陆徵远点。”

    这次跟着九一起来送行的肖家兄妹听到谢钰这话：“……”

    啧。

    太师真狗，这种话都得出来，偏偏一本正经得找不出半点问题。

    肖时雨微微歪着身子，凑到肖梁身边低声：“大哥，光论心机这点，你就已经输了。”

    肖梁猛男微笑凝视她：“……”

    谢钰骑着马，带着精锐浩浩荡荡离开。

    *

    谢钰走后，偌大的太师府比以前还要清冷，九只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经商上。

    她忙得肖时雨都没机会跟她玩，这天，晴空万里，隆冬的寒冷逐渐退却，迎来久违的骄阳。

    九奔走于温家旗下的商铺，对完所有的账目后，又乘坐马车去郊外的货仓。

    验完货物，九嘱咐了注意事宜，见天色渐晚，这才准备道回府，却不料马车路过一处庄子的时候遇到了陆徵。

    陆徵期间不止一次找过九，都被她以忙碌为由拒绝见面。

    他拦住九的马车，手中的折扇敲着掌心，端得一派风流倜傥。

    笑道：“九，可是我做错了什么，竟让你接二连三的躲着我？”

    罢，陆徵的表情有些受伤，油嘴滑舌得让人难以招架。

    九谨记谢钰的话，隔着车帘道：“没有，我近来太忙了。”

    “现在也忙吗？”陆徵脸上的笑没有丝毫变化。

    “……”九默了片刻，用委婉的语气出他们需要避嫌的话。

    陆徵听罢，立马懂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看来谢钰防他就跟防贼一样。

    “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当不得真。”这样避着也不是事，陆徵需要接触九，只有这样才有机可乘。

    他走近几步，离马车更近了，收起那副带笑的模样，旋即换上寂寥的语气：“九，你以前不是我们是朋友吗？可现在你却因为传言远离我。”

    这语气任谁听了都动恻隐之心。

    九在谢钰的话和陆徵两次救命之恩里来回摇摆，最终还是被破防。

    她掀开帘子，妥协道：“陆徵，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我为我先前的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陆徵掩饰住眼底的深意，“我就知道九不会抛弃我这个朋友。”

    “不过……”他话锋一转，盯着她的眼睛，“光是口头道歉，不能弥补我最近在你这吃的闭门羹。”

    九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她：“要不我请你吃饭？”

    “却之不恭。”

    *

    满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久负盛名，傍晚时分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九让陆徵点菜，后者笑道：“我不挑，都可以。”

    他把玩手中的折扇，嘴角啐着笑看九点菜，待店二记录完毕退下后，陆徵这才放下折扇，道了句“失陪”。

    穿过三楼长廊，陆徵看了眼四周，随即走进阴暗处，对在那等候多时的人吩咐了几句。

    交代完毕，他用水净手，假装出恭的样子，然后重新回到包厢。

    陆徵走进屋，就看到九面带笑容，眼里闪着璀璨的光。

    他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九把刚刚檀云给她的信封揣到袖子里，“你怎么才回来，菜都上齐了，快吃吧，待会冷了。”

    九不，陆徵也没再问，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已夜幕降临。

    皎月升起，漆黑的夜幕坠有几颗寂寥的星子。

    陆徵提出送九回太师府，被九婉拒，她：“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那怎么行？万一你遇到什么事怎么办？”陆徵提醒她：“你忘了，咱们先前可就碰到过刺杀。”

    拗不过陆徵，九只得让他同行，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徵的嘴开过光，他们在回太师府的路上，竟然真的又遇到刺杀。

    为了避免上次的事情再发生，檀云和秋纹先是放了求救的信号，这才提剑对付那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衣杀手。

    陆徵用折扇抽了自己两大嘴巴子，“第三次了。”

    他隔着衣裳，摸了摸自己结痂的伤口，苦兮兮的对九：“我这次不会又要……”

    “心！”这时，九一把推开他，随后在地上滚了圈，躲过劈来的大刀。

    至上次被抓后，谢钰会在得空时教她一些防身的功夫，所以她刚才能迅速反应过来。

    光这反应能力，陆徵就知道九是有点底子的。

    他掩住眼底的暗色，借着角度问题，淡漠的看了眼那些黑衣杀手，刹那间，后者心领神会，直接对九下死手。

    陆徵从地上爬起来，佯装焦急道：“九，心！”

    他左右瞧了瞧，拿起废弃的簸箕砸向那些黑衣人。

    这还是九第一次用软剑跟人不要命的反抗，越到危险关头，她越是冷静，努力回想谢钰教她的武功。

    在软剑划破黑衣人的手臂时，九的腿被不知名的东西击中，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钝痛不已。

    她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反手用软剑撑着，也就在这个时候，几道寒光在她眼里闪过，九猛地抬头，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拿着刀刺来。

    电光火石间，陆徵挡在她面前，义无反顾得跟上次一样，只不过这次的伤势比之前更严重！

    刀刃刺穿陆徵的腹部，九震惊的看着背对她的人，泛着寒光的刀尖沾着温热的血，像珠子似的一颗颗滴答在地上。

    这时，接到求救信号的侍卫赶来，那些黑衣人只得提刀离开。

    刀身被抽出的那刻，陆徵像是被卸去浑身的力气，直挺挺倒向身后，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腹部涌出，湿身下那块地。

    九回过神，连忙过去扶他，陆徵惨白着一张脸，抬起的那只手抓着九的手，因剧烈的疼痛哆嗦得不像话。

    他嘴里吐出殷红的鲜血，整个人的状况极具危险，“我我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九的手上满是血，红得刺目。

    *

    深夜的凤栖宫灯火璀璨。

    谢衿是被噩梦惊醒的，明明是冷冽的天气，她却浑身冒着汗。

    明宛端着一碗安神汤递给她，谢衿接过喝了几口，这才平复过来。

    “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哀家做了个噩梦。”谢衿的脸色依旧有些白。

    她梦到陆徵命在旦夕，活不了多久。

    “许是新添的安神香药效不好，奴婢待会就让人换了。”

    谢衿点点头，“你现在去查查陆徵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遵命。”

    明宛走后，谢衿揉了揉额角，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有关陆徵的梦。

    一直以来，他只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而现在这颗棋子牵动了她的心神。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看来，待他完成任务后，这人就留不得了。

    *

    陆徵这次受伤很严重，血水接连被端出来，九不着急都是假的，毕竟，他本可以安然无恙，都是为了救她才会性命垂危。

    这晚注定不好过，直到光熹微，大夫才把陆徵救回来。

    九问：“他怎么样了？”

    “若再深一毫，就算是神仙都难救。”

    大夫好不夸张的，陆徵被刀刃刺穿整个腹部，丧失了大量的血，经过一晚上的救治，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九走进屋去看望陆徵，他脸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三次救命之恩。

    而这次最重。

    *

    陆徵受伤的事在朝堂上掀不起半点波澜，明宛带着探的消息回到凤栖宫，如实禀告给谢衿。

    谢衿听完，挑了挑眉，“昨晚刺杀，陆徵替九挡下致命的一刀？”

    真是稀奇了，以陆徵的武功，竟然也会把自己伤到这种地步？

    她细细思索后，立马懂了陆徵的用意。

    明宛知道谢衿和陆徵的关系，但并不知道他们的交易。

    “娘娘，那接下来我们？”

    谢衿屈指敲了敲桌面，心中立马有了新的计划，“替哀家把林方士请来。”

    明宛：“是。”

    林方士是谢衿养在深宫里的炼药师，上次赵齐怀喝的药水，就是他炼制的。

    谢衿背靠着圈椅，脸上浮现出神秘莫测的浅笑，衬得脸颊旁陈旧的伤疤有几分诡异感。

    亏她昨晚还在想，最后该以怎样的方式了结陆徵。

    这不，现在就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