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说谎的人
江忏度过了一个艰难的下午。近些日子他爸有意退居二线,总部的许多事务都需要他经手,压力大任务重,看到宁织的微信已经是几个时后了。
此外,邓信也发来一张照片,隔着马路拍的,画面中有两个交谈的人影,其中一个衬衫上印着马蒂斯的画作,江忏很眼熟。
“是宁织和谭广升!”邓信通过许多感叹号传递震惊,“你知道谭广升吧!我们学院的,他室友!他以前喜欢的人!”
又:“待我帮你侦查一下宁织是不是出轨了!”
这些消息是两个时前的,江忏问:“侦查结果呢?”
邓信回:“共进晚餐了,他们在包厢里,我呆得无聊就走了。”
“好,谢了。”
江忏放大宁织发来的粉玫瑰照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几个经过的员工向他问好,他敷衍地回应着,边走边给宁织电话。
“喂?”宁织有一副好嗓子,清澈干净,可惜心中有鬼,底气不足。
江忏:“花不是我送的,我不会用这么俗套的招式。”
“我知道,”宁织嘿嘿干笑,“是个误会,我搞错了。”
江忏加重音调:“是吗?”
“嗯,是陶珊搞的恶作剧,他们合起伙来骗我,丢死人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有人在撬我墙角。”
那头传出宁织轻快的笑声,宛如一只悉悉索索的仓鼠,他:“那你可要珍惜我。”
“好,珍惜,”江忏像在哄孩,“吃晚饭了吗?”
宁织摸摸肚子,想起那桌几乎未动的刺身,犹豫道:“算是……吃了吧。”
“吃的什么?”
“日料。”宁织有问必答,十分老实,“不好吃。”
“那再陪我吃点?”
“好啊。”
和西路有一家烧烤大排档,宁织读高中的时候,经常和朋友在那里吃饭,偷买啤酒喝。几年不见,大排档还是当初的模样,宁织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往里走,惊喜地左右张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家!”
江忏揽着他的肩膀,帮他避开一个端着托盘行色匆匆的服务员,半真半假地:“我会读心术。”
“先要十串牛肉,十串烤活虾,”菜单是一张过塑的A4纸,宁织正面反面来回翻,点了几个菜,又递给江忏,“你要什么?”
江忏点了一碗排骨面,发服务员走了,问宁织:“怎么突然去吃日料,你不是不喜欢生的东西吗?”
“路过的时候觉得那家店装潢挺好看的,就走进去了。”宁织交叉十指,拳头轻轻抵着鼻子,对江忏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江忏用热毛巾擦手,顿了顿,又问:“一个人吃的?”
宁织开始感到不安,好像坐在一颗仙人球上,扎了一身又细又的刺,短时间内取不出来,再焦急也是徒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撒谎:“嗯。”
江忏点点头,不再追究,似乎晚餐的细节只是他随便找的一个话题,宁织放松下来,用筷子尖戳了戳蘸水,放到嘴里嘬了一口,人也活跃起来:“我给你讲个冷知识吧,我昨天看到的,你知道火星上的日落是蓝色的吗?”
江忏忍俊不禁,他觉得宁织的眼睛里此刻就有一场日落,瑰丽明亮,绚丽多彩:“你每天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宁织很狡猾:“不告诉你。”
天黑了,店里逐渐嘈杂,不是个话的好地方。江忏给宁织使了个眼色,宁织会意,拿着没喝完的菠萝啤往出口走,到了收银台,他抢着付账,不心把啤酒洒到了手背上,连忙低头去舔,还很遗憾地“唉”了一声。
江忏看见了,笑他:“就那么好喝?”
“好喝呀,”宁织递上手中的易拉罐,让江忏闻了闻,“可惜你开车,不能喝。”
江忏失笑:“这酒精度有三吗?不就是菠萝汽水。”
宁织无情嘲讽:“没喝过的人没有发言权。”
月亮出来了,光芒淡淡的,路上的汽车和行人都走得很慢,仿佛穿行在雾气之中,姿态安宁而柔顺。
江忏:“我先送你回去,待会要去一趟我姐家。”
宁织体贴地答应:“好的。”
江忏开电台,里面放着流行歌曲,宁织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无法给江忏科普,但是歌很动听,他偷偷跟着哼。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江忏将音乐调,“什么时候给我答案?”
宁织愉快的哼哼戛然而止,几秒后,牛蹄不对马嘴地回答:“你怎么这么着急啊,急性子对身体不好的。”
“知道了,”江忏一本正经,“谢谢提醒。”
宁织面朝窗外,悄悄做口型:“不客气。”
十五分钟后,汽车停在了宁织租住的区门口,宁织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驾驶侧和江忏告别。
江忏将车窗降下,探身问宁织:“菠萝啤甜吗?”
“甜。”
“我尝尝?”
“可我已经喝完了——”四目相对,宁织从他戏谑的表情中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他想了想,弯腰凑近江忏,在扑面而来的温热呼吸中,亲了亲他的嘴唇。
“没尝到。”江忏完,勾住宁织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湿润而深入的吻,仔细品尝了菠萝啤的味道——“是挺甜的。”
宁织气息不稳,嗓音沙哑:“快走吧,待会迟到了。”
江忏拧钥匙点火:“宁织,你今晚真是一个人吃的日料吗?”
宁织不防他再问,一时有些发愣,脸还是很热,但原因完全不同了。他没法把谎话再一遍,嘴皮子动了动,无措地望着江忏。
“有没有听过一首歌?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江忏冲他挥了挥手,笑容堪称亲切。
“我——”
跑车绝尘而去,宁织下意识去追,但怎么也赶不上,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最后无奈停下,垂头丧气地站在朦胧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