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五音符20
【第五音符20】
闫鹏是当年珠宝走私案的受害者之一,胃部被当成运送珠宝的承载工具。
他一直替许昼生母做事,隶属于她生母掌控期间的“心脏组织”。
七年前,他得到一个大单,运送一把乐器的零件。
下单的是个老艺术家,姓黄。
据他的琴十分昂贵,又十分特殊,过不了海关,所以花了大价钱,请“心脏组织”替他把琴运送进来。
琴体太大,必须经过拆解才能运输,闫鹏正好负责“琴弦”这部分。
——其实他当时有疑惑,这种昂贵的乐器可以随意拆分么?
负责和他对接的人是曹萌。
巨大的货舱里,他正埋头去整理装货的箱子,常年“工作”,他的肠胃很不好,不怎么能吃下东西,整个人瘦的不像话,整理了才这么一会儿,就喘的不行。
曹萌站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雇主一般不透露信息,这次怎么让我们知道他姓黄了呢?“
闫鹏直起身,虚弱地咳嗽两声,他的手指、指缝、手心都是污垢,只能抬起手腕擦去额头的汗珠:“人家艺术家不讲究这种保密,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只是希望能把琴带进来。“
曹萌把半跪在纸箱子上的腿拿下来:“闫老,你干了这么多年,还信这种辞……这次是直接要你的命啊。”
闫鹏笑了:“我一直都是在卖命啊。”
“心脏组织”为了能持续发展,短暂的给闫鹏放了假,一年之间,他只需要运送两趟珠宝就行,现在是休假期,他被派过来当后勤。
他看着一地的箱子,觉得像是催命符,自己老了,身体又不好,这种体力活不知道还能干多久。
曹萌问他:“货拿到了没?”
闫鹏摇头:“珍贵的很,不到出发,不会给我的。这些天我一直在喝粥,尽量不吃别的。时刻准备着。”
曹萌:“老闫,你算一辈子都干这个?”
“干这个,好歹还有口饭吃。”
曹萌收了玩笑的态度,:“这根琴弦,锋利无比,遇到血肉可融为一体,你要替他们送了,这就是你最后一次送货。”
他听懂了曹萌的意思,这“琴弦”会要他的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吃饭还是要命?“
“什么意思?“
曹萌忽然:“老闫,走么?”
闫鹏一愣:“能走哪儿?”
“自首,你只是受害人。“
闫鹏心里一动,又摇头:“不行,得罪不起他们。“不只是许昼生母,还有运送这跟琴弦的雇主,他们都非富即贵,自首好,可谁知道自首以后他们会不会报复。
虽然这样,但曹萌的话就像是钓鱼的钩饵,他突然就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闫鹏:“我们这些人,要是能跑,早就跑了,可惜上了贼船,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曹萌淡淡凝视着他:“那就把这些非富即贵的玩意,全都端了。“
闫鹏惊骇,随即镇定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路子?“
彼时曹萌已经起了背叛的心思,见过了许夜:“嗯。”
“你……不要命了么?”闫鹏不敢看她,又矮下身子去收拾那些大纸箱子,“不行,我不能乱想。“
“对方是个警察,能管事,家里有点权力,很正直。”到这儿,曹萌突然抬眼,“最重要的是,他和‘心脏‘有仇。”
闫鹏身子一僵,维持着这个俯身的动作,只把头慢慢抬起,怔怔看着她。
曹萌:“我有间平房,可以暂时把你安排到那儿,你拿上点‘证据‘等着,别是我,就你自己不想干了,想得救,装的柔软点,他肯定会动恻隐之心。”
闫鹏按照曹萌所,真的得到了许夜援助,最终逃脱心脏组织。
之后他又遵守诺言,把被救出的大部分受害者组织起来,暗中帮助许夜揭露珠宝走私案的元凶。
可后来,他发现了不对劲。
许昼的生母病逝,可“心脏组织“还在运营,库房里大量的货都没有交公,而是一直被扣押,他私下问过曹萌,这是怎么回事,曹萌只敷衍地回答他,会交公的,现在时候还不到。
有什么不到的?
他不明白。
后来警局里漏出流言,许夜贪污,他才渐渐回过味。
——他们很可能已经不能信任了。
之前为了感恩许夜,他递交了大量线索,帮助许夜缴获大量珠宝,但“琴弦“却一直收在自己的手上。
不清楚原因,他总觉得自己是因为“琴弦“才有机会获得如今的生活,总觉得自己和“琴弦”冥冥之中有所注定,所以一直没舍得上交。
好在曹萌没在许夜面前提过,许夜也不知情。
其实能感觉的到,现在曹萌也不是很信任许夜了。
他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虽然和他们走得近,但他到底只是个底层人员,许夜的计划、曹萌的心思,他猜不透,也不明白。
本来,他是想彻底离开前,把“琴弦”交给曹萌。可他更没想过的是,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再遇到那位姓黄的主顾。
那位主顾约他在一家高端的西餐厅见面。
他记得,那天下了蒙蒙细雨,他穿着衬衫长裤,特意了领带。
两个瘦骨嶙峋的老头面对面坐在桌子两端,桌上摆着烛台蜡烛,。
主顾的确很有老艺术家的气质,穿着得体的西装,下颌的胡子精心理的一丝不苟,话慢条斯理的,偶尔咳嗽,还会从兜里掏出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掩住口鼻。
他模样不怎么好看,估计是太老了,脸上都是斑,五官模糊的像是一锅粥。
闫鹏那天很拘谨,他问什么,只是点头。
最后这位老主顾:“我的那些琴弦,还在你手上吧?”
他没来及的思考,直接点了点头。
再然后,他开了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闫鹏早些年是结过婚的,妻子早亡,儿女也都各自零落,唯独剩下个生龙活虎的孙子。可孙子在他出事前,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失散多年。这事儿一直是他心头的悔恨,他恨自己粗心大意,怎么没看住这个豆大的孩儿。
老主顾用手帕掩住口鼻咳嗽了两声,:“警局已经不干净了,你跟着的那位警察,成分很复杂,你不如替我来做事吧,我这些年还是积攒了不少人脉,可以替你找找你的孙子。”
他当下没答应。
***
许昼伤的太重,杨循光后背的伤口也伤的不轻。
许夜:“库房里有少量药品,你们先走。“
曹萌和沈傲状况糟糕,他得留下来转移他们。
杨循光看了许昼一眼,忍住后被剧痛,去库房里找药品。
等他走后,许昼问:“哥,你会来找我们吗。“
许夜一怔,没有话,抬手摸了摸许昼的头。
等杨循光回来,偌大的场地上只剩下许昼一个人。
许昼:“先简单止血,白檐那里有补给药品,我们先去汤河谷。”
三天前,许昼在杨循光楼下和他道别,她要去汤河谷,没想到三日后,二人居然能一起去。
造化弄人。
杨循光吃了止疼药,背部被许昼简单包扎,许昼站不起来,只能让杨循光横抱起——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去医院的时候,而且许昼执意要去找白檐,她自称体质特殊,很快能恢复。
杨循光斜她一眼:“真当我傻啊,雪盐这么万能啊。“
许昼笑嘻嘻的:“那又能怎么办呢,我们又没得选。”
他们一身狼狈,贸然出现在城区,必然会引人注目。好在这饭店里有现成的车,车窗还贴了防偷窥的窗膜。
杨循光开车,许昼躺卧在后排,闭目养神。
一路安静。
杨循光后背有伤,,一路背都挺得笔直,加上去汤河谷路程不短,他们一伤一残,都挨不住这一路劳顿。
下车的时候,杨循光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细软的白沙从唇间溢入,手掌上也嵌入了不少沙粒。
许昼刚推开车门,就看到这一幕,杨循光跪趴在地,后背的伤口又裂开,衣服上洇着一片红。
许昼趴在座位上,用手拽住脚踩车檐,想把自己往前拉一点。
杨循光赶紧起身,来扶许昼,他握住许昼的手,细细的沙粒在两个人手掌间磋磨,许昼抬眼看他。
“那天怎么回事?是江迟么?“
杨循光:“是。”
“她不是……”
“她身上有没被搜出的麻醉针,我挨了半管。”
江迟给他肩头来的那一刀,三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现在隐隐又有痛感,估计旧伤又复发了。
新伤加旧伤,他有点惆怅地问许昼:“咱还能活着出去么?”
“能。”许昼情真意切地笃定,“我们人多。”
从车上下来,杨循光抱着许昼这副残破身子。
“你以后,给我买个好点的轮椅吧。”
“……行。”
“要那种功能多的,能自己上楼梯,还能加速跑,我以后想出去买个菜。
“可以。“
“我还想要个好看的拐,不能老坐着,低人一等,看着不好看。“
“好。“
杨循光垂目看怀里的许昼,她没那么明艳,长得眉清目秀,头发结成一缕一缕站在额头上,脸上这儿红一块,那红一块,有些地方的血渍发褐,她就顶着这么张脸,笑得春光灿烂的。
半晌后,许昼“咦“了一声。
“杨循光,你眼睛里有水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