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兔子晏乖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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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慢慢过去,夏季的日头越来越足,晒得大地跟被火燎了似的,若是穿的鞋垫薄了,踩在地上没一会儿,就会觉得脚底心烤得生疼。

    兔子比人怕热多了,谢锦砚最近除了吃饭时候能动弹一会儿,其他几天都是蔫儿蔫儿地趴着,现在就连吃饭比起以前也不积极了。

    午饭在晏非薄耐心投喂加诱哄下,他勉强吃了半碗冰镇绿豆粥和一只放凉的笼包就不肯再张嘴,没精采地团在凉亭的木桌上,一双耳朵逐渐热成了粉红色。

    兔子耳朵部位的血管最为密集,对外界温差感知也就最为敏感,散热的时候热量也多是由耳朵传导出去,所以稍微热一点,耳朵的血管明显起来,自然就变成粉红色。

    若是不知情的,看着兔耳朵这样可爱的颜色,不定嗷嗷叫萌,但看在晏非薄眼里,就只觉得心疼的不得了。

    午饭的笼包是掌厨特意为兔研发的新菜色,外皮由晏乖乖喜欢的马唐草混了糯米粉擀成,里面的馅儿是玉米和豆制品做的,大厨把豆制品做出了肉味,又混了玉米的甜味,就这样晏乖乖还是只吃一个就没胃口了,一只躺在木桌上,看着比初夏时都瘦了一圈。

    晏非薄有点着急,绕着木桌走来走去地转悠了一会儿,想了想走出凉亭找下人来吩咐了几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个下人心翼翼地抬了四个木箱子过来,木箱子里装的是去年冬季存下的冰块,一块能顶过普通人户一年的开销,晏非薄让人抬了四块,被下人放到凉亭四个角上,嘶嘶冒着凉气,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谢锦砚正热得难受,迷糊中感觉到了阵阵凉意,舒服得一下子就睁开了眼,扭头朝凉气传来的地方看去,四个角落放了四大个冰块箱子,两个侍女对角坐着,手中拿了大蒲扇,轻轻把凉气往他身上扇。

    这一下子就更凉快了,夏日的毒太阳带来的暑气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谢锦砚浑身顿时又有了力气,慢慢从木桌上站了起来,两下从木桌边缘蹦到藤椅的把手,早等在那里的晏非薄忙不迭把他揣进手掌心里。

    被晏非薄捧在手心捧习惯了,谢锦砚喜欢上了晏非薄掌心的位置,又软又有安全感,无奈最近实在太热了,已经整整两天没让晏非薄抱了,晏非薄想他想得紧,他自己趴在硬邦邦的木桌上也觉得不舒服。

    这下一人一兔都满足了,晏非薄放低声音问他:“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

    谢锦砚脑袋点一点,感激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晏非薄的大拇指。

    晏非薄满足地轻轻抚弄他的下巴,又问:“午饭才吃了那么一点点,现在舒服了,胃口回来没有,我叫下人把笼包再呈上来,你再吃两个好不好?”

    谢锦砚想了想清香中带着甜味的笼包,好像是有了那么一点胃口,就再点点头,用脑袋蹭了蹭晏非薄的掌心。

    晏非薄眼中欣喜,立刻差人把午饭兔没吃完的笼包再端过来,掰碎了一点一点喂到兔口中,果然都被兔乖乖吃下去了。

    这次足足吃了三个,确定晏乖乖吃的肚子都有点撑了,晏非薄才让下人把吃的都撤下去,换了清茶和水上来,手中则替兔不轻不重地按揉肚子,谢锦砚最喜欢这个,按揉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睡了约莫一个时辰才醒来,眼睛半睁不睁的,就听到旁边有个男声响起:“七弟,你手中的兔似乎醒了。”

    这天底下能叫晏非薄七弟的,只有皇帝一人,莫非皇帝亲自到王爷府来了?

    皇帝看他动了动耳朵,笑道:“这下总该可以给朕抱一抱了吧?”

    晏非薄道:“臣弟这兔子胆怕生,臣弟怕他受惊之下伤着皇兄的圣体。”

    言语里皆是关切之意,似乎真的很担忧皇帝的身体。然而谢锦砚与他相处了这么久,却敏锐地察觉到那语气中,多了一点冷意。

    虽然听起来十分真心诚意,但有了晏非薄与他话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作对比,谢锦砚还是很快发现其中的不同之处。

    晏非薄不想让皇帝抱他。

    谢锦砚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晏非薄与皇帝这会儿正坐在观星的楼里,皇帝坐在晏非薄对面,看起来年纪有四十,长相自然不如晏非薄般丰神俊朗,不过身上天然有种权势的威压,乍看之下倒让人忽略了他的相貌。谢锦砚只是借着余光草草看了一眼,没让皇帝察觉到他的视线。

    作为一只兔子,白天应该是看不清东西的,他可不想因为这一点疏漏,就让晏非薄之外的人察觉他的特殊之处。

    皇帝还不罢休,又笑道:“七弟越是这么,皇兄就对这只兔子越感兴趣。不如七弟与朕玩一个游戏?你我手中分别拿着食物摊开手,把这只兔子放在你我二人中间,若是兔子选择了哪一方,便算是哪一方胜利。若七弟胜了,只管找朕要一个彩头,可若是朕赢了……七弟将这只兔子送给朕,怎么样?”

    晏非薄把谢锦砚抱起来,放到旁边的茶桌上,站起身拱手:“皇兄……”

    皇帝摆摆手,笑呵呵:“就这么定了。福顺,来,把兔子的吃食备一些上来。”

    福顺公公立刻找到王府的下人,拿了两碟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蔬果干端上来,按照皇帝的指示,一盘摆在晏非薄面前,一盘摆在皇帝面前。

    摆好之后他面带亲切的笑容,看向被晏非薄重新捞回掌心的兔子,伸手去够:“这公子便交给老奴吧?”

    晏非薄没有把兔子交给他,站起来避开他的手,把谢锦砚放到桌子正中央,低声安抚了一句:“晏乖乖,不用怕。”

    他与皇帝一起把面前的蔬果干中的蔬果抓在掌心,对着茶桌中央的兔子摊开了手。

    皇帝与晏非薄掌心蔬果干,看起来分量种类都是一模一样,内里却有很大不同。晏非薄那盘蔬果干,被福顺找机会下了针对兔子的毒,这毒微微向外散发着特殊的气味,在人嗅来最多觉得可能是蔬菜瓜果有些变质,但这气味在兔子灵敏的嗅觉下,却是最浓烈的毒气,令兔子万万不敢靠近。

    这味道连晏非薄都能闻到,更不用茶桌中心的谢锦砚了,他被这气味熏得,差点想不顾一切跳下茶桌,逃离这个地方。

    可谢锦砚对着晏非薄可以肆无忌惮地卖萌甚至犯蠢,不代表他真的就是只蠢兔子。所以他强忍住鼻尖传来的不适感,趴在桌上微微抖动身子,看起来似乎因为突然被主人放下而有些害怕,所以暂时不敢动弹,却在借此机会飞快地研究眼下这个局面。

    皇帝很有耐心,面带从容不迫,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对着趴在茶桌中央的兔子轻言:“晏……你叫晏乖乖是吧?到朕这里来,朕这里有全天底下最好的一切东西,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耳边听着自家兔子被皇帝这样诱哄,晏非薄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垂眸敛住眼中的神色,嗅到掌心上的蔬菜气味,眼底越发晦暗不明。

    对于谢锦砚来,此时的局貌似不可破。若选择了自家王爷,他掌心还有毒蔬菜在那里等着,若是选择了皇帝,被皇帝带走后,更不知会发生何事。

    谢锦砚并没有考虑太久,很快就从这看似两难的局面里找到了破解之法。

    要知道他可不是一只本能至上的兔子,而是一只有演技的兔子。

    他瑟瑟发抖地东嗅嗅西嗅嗅,仿佛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抛下自己,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终于他状似无意地靠近了王爷两步,总算是嗅到了王爷的熟悉气息,当下认准了方向,迈着腿就朝王爷奔去。

    晏非薄心中既欣慰又感动,他不是不知道皇兄在蔬果干中做了手脚,可晏兔却能对抗住直觉与本能,忍着对那食物的不喜,也要到他这里来。

    他暗叹,到底没白疼这东西一场。心中却是已经决定,在晏乖乖冲上来的瞬间,把手掌心中的蔬果干捏碎丢掉。

    然而晏乖乖动作比他还快,看也不看那些蔬果干一眼,径直奔到他的怀中,朝他衣摆处钻了进去。

    看来样子竟是被吓得狠了,连食物都不顾不上吃,只想找主人寻求安慰。

    晏非薄感受着怀中与自己肌肤紧贴的、温热的一团,一颗心终于落回实处,他站起来,生怕压着了晏乖乖。

    谢锦砚躲在晏非薄的衣裳底下,感受着对方结实有力的腹部,有点好奇的用爪子摸了摸,咦,还以为王爷是个宅男,想不到真人不露相,竟然还有腹肌这种东西。

    晏非薄朝皇帝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还望皇兄恕罪,臣弟早就过,臣弟这兔子胆怕生还认人,除了臣弟谁都不要抱,便是一直照顾他的管家李全贵,也从未摸到过它一根毛。若是皇兄对兔子感兴趣,臣弟这便踏访四方,替皇兄搜罗一只比我这只还要乖巧的兔子。”

    事实上,哪里是谢锦砚胆怕生,分明是晏非薄除了自己根本不让别人抱谢锦砚,每次命令下人去找不知溜到哪里去的兔子,都要在命令后面加一句“找到了也别靠近,就远远等着,更不许摸他。”

    连管家想帮着喂食,他也最多只让管家把食物放到碗里,晏乖乖自己来吃,不让管家像他那样,抱着兔喂食。某次兔差点撞到树,被下人抱了一下,晏非薄甚至大动干戈地调/教了兔一番。如此久而久之,整个王府就都知道,主子只有王爷一个人能碰了。

    皇帝那胸有成竹的笑容消失了,他本以为自己设了一个万分周全的局,那兔子但凡嗅觉正常,都会选择他这一方,就算万一它对主人忠诚至极,不肯吃沾了陌生气息的食物,只吃七弟掌心的蔬果,那蔬果中毒性剧烈,只吃一口便可顷刻间要了兔子的命,如此一来,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没想到这兔子竟是误误撞,破了这样精妙的局,只顾着钻回主人的怀里,对他们手掌里的食物不屑一顾。

    这下他也不可能掀开七弟的衣裳把兔子捞出来,再比过一场。这局,竟是晏非薄胜了。

    皇帝并不满意,但面上仍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哈哈一笑,似乎毫无芥蒂:“可如今,这天底下还能有哪只兔子,能得到皇帝亲自赐姓的荣耀?七弟这样有福气,倒让皇兄羡慕的紧啊。”

    晏非薄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皇兄若是喜欢,别一只兔子,就是全天下的动物都能赐‘晏’姓,皇兄身具龙脉之气,乃九五至尊,才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

    两人又客套了半天,皇帝终于带着一群跟班离开了。

    谢锦砚从他怀里钻出来,黑亮灵动的双目滴溜溜瞅着他,哪里还有刚刚作出的那副害怕发抖的样子?

    晏非薄看着自家古灵精怪的兔,心中甚是欢喜,沉沉低笑声自口中溢出,托着晏乖乖的屁股把他抱起来,喜不自胜地在他毛茸茸的脸上啵了一口。